德喜的話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然後咕嚕嚕的轉著眼珠子去看晏英。
晏英臉上之前的那一點尷尬之色早就一掃而空,這會兒便是從容有度的對著秦菁彬彬有禮的略一頷首。
“陛下請便!”秦菁微微一笑,也彷彿沒事人似的同他點頭致意,待她言罷晏英這才轉身帶著德喜灑然離去。
秦菁站在原地,等著晏英的背影離了視線之後方才舉步去旁邊的園子裡尋了安綺他們一同前往中央宮。
因為景帝提前到場,那裡的宴席也跟著提早了一刻開席,秦菁去時正好有先前在御花園裡三三兩兩攀談著的小姐們低垂著腦袋匆匆由側門進去,是以她這遲到並非獨一份兒,進得最裡面的隔間時秦蘇雖然眼神不善的狠瞪了她一眼倒是無從發作的。
秦菁帶著安綺入席,梁太后見到安綺就不免就著秦薇的病情詢問了兩句,秦菁一五一十就著答了,然後眾人的注意力就慢慢轉移到晏婗靖那裡。
因為北靜王的事,此番她一經離去便是個寡婦之身,幾位陪坐的后妃、王妃們礙著皇室體面也不好明提,只就溫言軟語的引她說些趣事解悶。
許是妝容做的精細的緣故,婗靖今日的面色略顯了幾分憔悴和蒼白,始終低垂著眉眼也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扮相,秦菁偷眼細看之下看到的卻是她眼底略帶陰鷙的冷色——
顯然,什麼悲傷、絕望,這些情緒離著她現下的處境都很遙遠。
秦薇說晏婗靖大約是喜歡付厲染的,而從倪嘉公主的事情上看,付太后並不想看到付家和皇室的再度聯姻,晏婗靖要嫁給別人就再不能出現在付厲染身邊,而現在,這一個寡婦的身份坐實,即使她回到大晏也不可能另嫁他人,付太后念著秦人的顏面便之只得將她養在宮中,如此一來,若是她真的對付厲染有心,卻是多了許多機會的。
當然,前提是忽略付厲染的個人態度不提。
這樣看來,晏婗靖這一次也算是破釜沉舟,以前秦菁就只覺得她驕縱狠毒了些,而如今看來她若真是為了付厲染而走了這一步前途渺茫的棋——
這個女人如果不是一廂情願勇敢的過了頭,那便就是喪心病狂已經瘋了。
秦菁想著不覺把目光移開去首席的幾桌尋找另一個當事人的蹤影,主位上是晏英和景帝兩席並坐,付厲染的位子緊挨著晏英的下首坐在第一位,彼時他正稍稍側了身形,以一個略顯閒散的姿勢斜靠著身後的柱子閒坐,墨髮鬆鬆散散是以一根絲帶束在腦後,光潔如同色澤上好的綢緞披散在肩頭,一襲白衣勝雪是為了隔絕他本身冷傲邪魅的氣魄,可是他雖置身這嘈雜喧譁的大殿中,也不時與人言笑對飲,但從氣勢上講,秦菁每每看到他的哪怕只是隨意一眼都會覺得這身影突兀而醒目,讓人極難忽視。
因為心裡想著事情,秦菁這一眼看過去的時間就有些長,不期然付厲染像是有所感應一般突然扭頭看過來。
這樣的場合之下,他們雙方必須要避嫌!
秦菁心下一跳,剛要垂眸掩飾,付厲染卻是唇角帶了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朝這邊輕輕晃了下手裡酒杯,然後兀自仰頭一飲而盡。
這個隔間裡今日坐著的都是有身份的皇室宗親裡頭的女眷,幾位郡主姑娘的目光本來就被主位那邊晏英和付厲染吸引了不少,這會子付厲染這樣一個毫不掩飾的動作大家自然一併收在眼裡,幾個姑娘不覺都是紅了臉小聲的議論起來。
“呀,那國舅爺這是衝誰呢?”
“這個方向也就只咱們姐妹幾個,妹妹你說呢?”
“我說——他剛才是不是笑了?”
“噓,你們小聲點,沒得讓老祖宗和長輩們聽了,該氣惱了咱們的!”
“喲,萍妹妹這是怕累著那付國舅受到責罰呢吧?”
“玉姐姐你盡是取笑我,我不理你了!”
……
幾位尚未出閣的郡主小姐坐的都是聯席,彼此間壓低了聲音咬耳朵的事情又常有發生,這會咯咯的笑作一團梁太后那邊也沒在意,只當她們彼此說了什麼逗樂子。
秦蘇冷眼看著這些笑的花枝亂顫的表姐堂妹們,心中氣惱的暗罵一句“不知羞恥”最後目光卻是恨恨的盯著對過兒一席上正在低頭喂安綺吃糕點的秦菁。
雖然她不像這席間諸多小姐們那般肆無忌憚,但自付厲染進門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卻就不曾從他身上移開,他的每一個眼神和動作她都觀察的分外細緻,而剛剛舉杯望過來的那一眼,她雖然也險些為此把一顆心從喉頭飛出來,卻也領會的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