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純粹藝術的角度講,瓷母這東西,本身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大家聽明白的都笑起來,這話說的很有技巧,看似回答了問題,還挺誠懇,但其實根本什麼也沒說。
更沒有論這件東西的真假,人家說的是瓷母本身,故宮那件才是公認的瓷母,至於這個,還是自己看吧。
但陶保卻沒有聽出這些弦外之音,靠向南音低聲問道:“你大師兄這話,這東西到底是看好還是不看好?”
看 好不看好也不能在這裡說,南音想小聲告訴他,又怕人聽到,不說,又怕陶保沒面子,低聲說道:“好不好很難說……就說故宮那件吧,其實漂亮不漂亮,古玩界自 古就褒貶不一,因為考慮到釉色的複雜和色彩的繁複……很多人都認為過於俗豔,但也許正因為過於俗豔,所以更符合現代大多數人的審美品位。很多人覺得那件很 好看的。”
陶保知道那件,他也覺得還好。看南音這樣認真地回答他,他又很高興,笑著問道:“那你呢?你喜歡這個嗎?”
南音笑了笑,這次卻沒說話。
陶保拉了拉她身上白風衣的袖子,“那等會出去告訴我。”
神情親暱,語調熟稔,君顯看了他一眼。
彩青冷哼了一聲,低聲說:“有什麼好說的,她是玩高古瓷的,當然喜歡的是高古瓷。歷來古玩界裡,玩宋瓷才是最高境界,不懂你就別說話。”她心中很氣,要不是考慮周圍人太多,所以給陶保留了臉面,她一定說,“和你出去也是對牛彈琴!”
南音看陶保又被說的消沉,連忙說:“撇除個人欣賞的趣味,還有文化背景,在某些專家的眼中,的確覺得宋瓷更漂亮一些。”
陶保嘴動了動,卻沒有說話,他極快地反省自己,自己確實夠笨。南音是鑑賞高古瓷的,當然應該是喜歡那個,不然沒興趣支撐,怎麼能堅持下來,他可知道,這東西,要是沒興趣,根本不行!
看過的很多人都騰了地方,有些人喜歡等人少的時候再看,現在反而去了外間。君顯拉起南音,“咱們去?”
南音點頭。
穿黑色西裝帶白色手套的工作人員站在長桌後,桌上是厚絨桌布,南音沒有上手,丁佔元和老四看到她來看,也走了過來。
清三代並不是南音的主攻,但是她有其他師兄妹都沒有的優勢,所以這次帶她來,大家都默契地知道,主力鑑賞的,是她!
她看了一會,有些失望,說道,“這東西沒有好好收藏,器物表面磨損太厲害,瓶身上也有嚴重的劃痕。”
丁佔元說:“照片上當初看不出這麼殘。”
君顯從工作人員那裡拿過一雙新的手套遞給南音,南音接過,戴上,拿起來看了看底部,放下說:“這個底款和故宮的也不一樣,所以不能是成對的!”
我們中國人,歷來都喜歡成對的。按照大家之前的想法,都覺得這東西和故宮的應該配對。
南音抬手,隔空比了下高度,又搖頭說:“高度不同,花色也不配,和故宮那件,絕對沒什麼關聯。”
不止不配對,也沒關聯了。
彩青笑說:“來之前國內專家都說,和故宮的應該是一對,那照現在這麼說,外面應該還散著兩件?”
君顯說:“也許更多也說不定,有記錄的那麼多,沒記錄的不代表不存在。”
“窯變的地方有衝……”南音翻看著那瓶子,“除此之外……修復了五、六……七個地方。”
衝,就是小裂痕。
君顯看著她,她專注地看著那瓶子,樣子專業而遊刃有餘,容顏青澀,他看她拿著那瓶子,細看那開光圖案,12扇,她慢慢地看著,表情虔誠,轉著,一扇扇圖片,從她眼前過,她目中隱隱帶水,看不出悲喜,只有純純識古的痴心……他望向那開光圖案,忽然想起那時候,
他最後一次回國,冬天,帶她出去玩,晚上回家的時候,她站在小區門口,那時候家裡還沒有搬大房子,天下了雪,他怕她凍著,一遍遍催她走快點,她卻站在那裡,望著天說:“阿顯,阿顯……我覺得自己這樣是在向天上飛,我要真的會飛就好了。”
他向天上看了一眼,天空黑濛濛的快要壓下來,雪無從所起,無聲地大片大片落下,人像被吸上去,他不知是該說這是相對運動,還是說那種錯覺是正常的。
她卻忽然蹲下,撒著嬌說:“我說想飛的時候是因為我累了,我要你來揹我。”
他“噢”了一聲,人已經走了過去……
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