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也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但我還是堅持著說道:“當年麗妃娘娘在拒馬河谷曾經拿出過免死金牌。如果可以——”
裴元灝冷冷道:“你覺得,免死金牌可以救他的命?”
我的手捏得更緊了:“不能嗎?”
他冷笑了一聲,說道:“當年皇族入關,天下凋敝,為正視聽,太祖頒佈本朝律法,其中第一條就是殺人者死!之後數十年,律法不斷的修改增減,但這一條始終未變!”
“……”
“就算曆朝歷代都有過免死金牌、免死玉牌、免死鐵券免死的先例,但所有的特赦都有一個前提。”
“什麼?”
“謀反,謀大逆,殺人者,罪無可恕!”
他說著,從桌案後面站起身來,慢慢的走到了屋子中央看著我:“你認為,哪一樣東西可以救他?”
“……”
聽見他這樣說,我只覺得胸口的石頭壓得越來越緊,而原本在掌心握著的,已經汗溼的那塊玉牌,在這一刻變成了虛無。
原來,根本沒有可能。
我想要憑藉這塊免死玉牌來免他的死罪,卻原來根本是沒有可能的。
看著我臉色蒼白的樣子,裴元灝皺起了眉頭,但他沒有再說什麼,正要轉身走回桌案後面,我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得,抬起頭來說道:“皇上。”
他的腳步一滯,回過頭來看著我。
我咬著下唇,開口的時候聲音雖然低沉,但因為情緒有些激動,聲音也在微微的發抖——
“皇上,如果連莫鐵衣他們都能赦免,又何妨赦免一個對國家有功,對百姓有功的大臣呢?”
“……”
裴元灝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而我原本已經鬆開的手,又一次用力的攥緊成了拳頭。
當他慢慢的轉過身來,正面看著我的時候,我和他的呼吸都變得緊繃了起來。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原本在當時知曉真相的就寥寥無幾,而現在還能知道的,也幾乎只有我們倆了。
所以他看向我的眼神變得沉重了起來。
他當然明白我的意思,我所說的“赦免”,也絕不是真的“赦免”。
當初莫鐵衣他們刺殺劉毅被捕,也是被判問斬,但當時為了挽回朝廷和長明宗的關係,我極力勸諫他赦免那幾個人,而最後,他是用的李代桃僵的方法,用其他的死囚裝扮成了莫鐵衣他們代為受過,而莫鐵衣他們則被私下釋放了。
也因為那樣,江南的局勢才得到了一定的緩和。
現在,我又提起了這件事,可是話剛說完,就看見裴元灝的臉色沉了下來。
我一時間也有些緊張的看著他。
半晌,他突然冷笑一聲:“你想讓朕用這種方法赦免劉輕寒,釋放劉輕寒?”
“……”
我咬著下唇,沒敢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迂迴的說道:“皇帝陛下,總是體恤功臣的。”
“是啊,功臣,”他慢悠悠的說出這兩個字,目光一寒:“所以就可以居功自傲,甚至在他被關押的時候,都有成百上千百姓趕來為他求情,還有人敢為了他要挾朕?!”
我頓時驚了一下。
這一路上走來,看見那些老百姓對劉輕寒的敬重和痛惜,也聽見了大大有利於他的輿情,但我卻忘了最關鍵的一件事——帝心九重。
皇帝的心思是最難以揣測的,雖然劉輕寒是功臣,是江南百姓人人愛戴的府尹大人,但他在江南的民望太高,反倒會讓皇帝對他產生戒備,況且這幾天,來求情的百姓那麼多,連桐山四傑都出現了,那麼總也有其他的官員,我甚至不懷疑聞鳳析也一定會開口,大家說的也一定都是他有功於朝廷,諸如此類的話,但越是這樣,越是讓裴元灝看清另一個事實。
他在江南,民望太高了。
如果一個官員,一呼百應,讓那麼多老百姓都來擁護他,那麼皇帝被擺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本身就是歷朝歷代為政者最大的忌諱!
我現在提出當年他赦免莫鐵衣他們的事,更像是揭開了皇帝不願意示人的瘡疤,讓他心中的戒備更加重了!
想到這裡,我不由的緊張了起來,也不敢輕易的再開口。
而裴元灝看著我緊張的模樣,冷笑了一聲。
可這個時候,也不能不開口,我想了想,便輕輕的開口說道:“皇帝陛下就算信不過其他人,劉家,總還能信一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