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笑著,說著,只是那雙美得驚人的眼睛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我看著這樣的熱鬧,卻不知為什麼覺得自己身上有些發冷,好像一個人赤腳站在冰天雪地裡,看著朱門繡戶的鼎盛繁榮。
再好,也不是自己的。
一時間我只覺得自己都有些無趣,便低聲跟常晴說了兩句,小心的從角落裡退出來,一個人默默的走出了榮靜齋。
外面還有些小宮女小太監跑來跑去,一看到我,都小心的退到一邊,我也沒多說什麼,懶懶的走過了一排紅牆。
今天出了一趟宮,也真的是有些累了,又不想回去休息,反倒慢慢的走到了御花園,一進園門,抬頭就看到那有些突兀的,高高立著的露臺。這個時候風起了,上去吹吹風倒是不錯,只是疲倦得很,再邁出一步都很難。
原來,我還是累得狠了。
這些年來,尤其是在冷宮的那兩年多里,是靠著離兒,靠著對她的思念才活下來的。時間越長,思念沒有減淡,反而越來越濃,可希望……卻越來越渺茫。
這麼多年了。
這麼多年了……
我真的怕自己這一生都找不到她,見不到她,不知道她的喜怒哀樂,看不到她的笑容眼淚,那樣,哪怕我死了到了地府,在望鄉石上,也不知道去哪裡望我的女兒……
扶著圍欄,我一步一步有些艱難的往上走。這個露臺是為我修的,可是,它能讓我望到我的女兒嗎?
就在我走到臺階的盡頭時,一抬頭,驀地發現上面已經站了一個人。
傍晚,暮色降臨,風帶著涼意吹過。
那個人的衣袂,也隨著風獵獵揚起,給人一種臨風憑欄,望斷天涯的錯覺。
最讓我吃驚的,是這個人竟然穿著一身道袍——
言無慾!
乍然見到他,我驚得低嘆了一聲,他聽到了我的聲音,卻一點都不吃驚,只慢慢的回過頭來微笑著看著我,俯身一揖:“無量壽佛。”
“……”
“嶽大人,久違了。”
我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他,一時有些愕然的:“你怎麼會在——”
話沒說完,就沒有再說下去。
宮中是不允許外男隨便進入,他的身份卻比任何一個朝中大臣都特殊,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裴元灝到底將他和太上皇安排在內宮的哪個地方,但既然能將這樣重要的任務交給他,而且在拒馬河谷中,也憑著他的力量與申恭矣鬥心,可見是親信,自然與別不同。
我想了想,謹慎的朝他行了個禮:“久違了。”
其實我對他只聞其名而已,就算這個人武功再高,得到裴元灝再多的信任也跟我沒有關係,可輕寒跟我說的那些話卻讓我有些顧忌。
他到底為什麼要跟輕寒打聽我,所問的那個名牌,又到底是什麼意思?
“道長怎麼今天到此?”
他微笑著道:“聽聞皇上一夜之間令人在此處起了一座露臺,實在驚人,貧道特地過來看一看。”
“哦,道長是來看風景的?”
“風景?呵呵,這宮裡的風景貧道已經看了幾十年了。”
“那道長是來看什麼?”
“貧道是來看看,”他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舉目朝遠處望去:“這裡,能看得到多遠。”
“……”
“能不能看到,西川。”
我的心驀地一跳。
西川?
我是來自西川的,雖然這件事在宮裡已經不是秘密,可為什麼他要在我面前這樣說?
我一時間覺得有些心驚,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長為何要望西川?”
他笑了笑,沒說話,卻看著我道:“那嶽大人來此處,是看什麼呢?”
“看人。”
“什麼人?”
“心上人。”
“哦……”他點點頭,彷彿沉思了一番,慢慢道:“雲嬪娘娘誕下靈公主,實在是宮中的大喜事。大人觸景傷心,人之常情,只莫要太悲傷。”
裴元灝才剛剛在榮靜齋給公主賜名,他現在就已經知道是靈公主,這個人倒真是神通廣大,不過我見識過他的武道修為,倒也不奇怪他的順風耳,只是對他,越發覺得心驚。
一陣風吹來,我只覺得後背上發涼,竟是出了許多冷汗。
跟他說話,明明只是簡單的幾句,卻不知道為什麼讓我覺得比任何時候都要謹慎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