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城樓修築得格外高大威武,依稀能感覺出往日裡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磅礴氣勢。而進了城,才感覺到這裡的樸實無華。商旅、農夫、牧民,將這個塞北邊城經營得熱鬧而充實。
這裡沒有宮殿,也沒有雅緻的園林,灰濛濛的天空下,只看到一片樓宇,矗立在城中央。
高大的門廊和甬道,甚至可以直接騎馬透過,我們進了大門之後,一下馬,就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在長長的階梯上,正俯視著我們。
那個人身材高大頎長,一身白衣若雪,但和裴元修的白衣翩翩不同,他的衣裳緊緊的裹在健美壯碩的身體上,寬闊的腰帶束得很緊,越發顯得寬肩長腿,有一種動物的矯健和優美。長長的衣襟在風中飄揚,發出獵獵的響聲。
雖然離得還很遠,可那鷹隼一般的眼睛,倨傲的神情,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也不由的,咬緊了牙關。
裴元修一看到他,臉上浮起了一點微笑,慢慢的朝上走去,一直走到了他的面前,兩個人相視了半晌,最後還是洛什先開了口:“別來無恙?”
裴元修笑道:“王子比起之前,更加意氣風發了。”
“說意氣風發,如何比得起你?”他說道:“當初你離開東州,是孑然一身,現在卻已經貴為江南之主,我倒真的沒有想到,你可以做到!”
我和劉輕寒,帶著隨行的侍從和安陽十八騎也慢慢的走了上去,正好聽到這句話,腳步一滯,洛什又轉過頭來看向了我。
和他那銳利的目光一對視,我又忍不住一陣戰慄。
上一次見他,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他還是和當初一樣,矯健而英俊,當初那種在戰場上以一敵百,橫掃千軍的氣勢絲毫不減,雖然臉上浮著笑容,可那笑容彷彿也帶著刀劍的銳利,好像一頭蟄伏的豹子,雖然閒適而華麗,卻隱藏著嗜血的利爪,讓人只看一眼,都會覺得隱隱的瑟縮。
一看到他,我的臉色一下子蒼白了。
過去的許多的記憶,痛苦的,心酸的,絕望的,甚至憤恨的,都在這一刻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我甚至有一種身體都快要承載不住那些情緒的脆弱感,死死的咬著牙看著他,才能不去做一些事。
他看了我一眼,不冷不熱的一笑:“久違了。”
我用力的盯著他:“久違了。”
“我也一直很希望你來。”
“王子想見我?”
“是有人想見你。”
我的心驀地停跳了一拍,下意識的道:“他在哪兒?”
洛什冷笑了一聲,卻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轉過頭去,又看向了一直沉默著站在我身邊的人:“你是誰?”
我的心裡又是一緊,回過頭去,看到那半張面具下,和麵具一樣冰冷的臉龐。帶著一絲淡漠,劉輕寒平靜的說道:“在下只是一個隨從而已。”
裴元修看了我們一眼。
“隨從?”洛什慢慢的走到他面前,眼中透出了幾分犀利的打量著他,然後說道:“我怎麼沒聽說過,中原還有錄用面容毀壞的人做隨從的說法?”
我急忙說道:“可是他很能幹。”
“能幹?”洛什冷笑了一聲:“當然能幹。”
“……”
“不能幹,怎麼能火燒皇帝的宮殿?”
“……!”
“不能幹,怎麼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去鎮守揚州?”
“……!”
“不能幹,怎麼有那個資格,去迎娶你們的那個長公主?”
我和劉輕寒震驚不已,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洛什竟然全都知道了!
他是怎麼知道的?
劉輕寒做的那些事,雖然在我們之中不算秘密,可到底在朝堂之上還是粉飾了過去,裴元灝一道聖旨壓下來,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火燒集賢殿是他做的,洛什遠在千里之外,又和朝廷有著那麼多的隔閡,他是怎麼會知道劉輕寒的這麼多事?!
還能認出他來?
我只覺得心頭一陣慌亂,卻也已經來不及去細想,就看見劉輕寒垂下的眼睫微微的顫了一下,遮住了他烏黑的眼睛,過了半晌,他抬起頭來,畢恭畢敬的朝著洛什行了個禮:“在下揚州府尹劉輕寒,慕王子盛名已久,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洛什突然裂開嘴,笑了起來。
他的膚色黝黑,牙齒卻是雪白的,這樣一笑,絲毫沒有溫柔和愉悅,卻反而像一頭蟄伏的花豹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