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司馬溫彥博乘坐的馬車緩緩向易縣而去,這一帶是上谷郡土地肥沃之處,官道兩邊,原本荒蕪的土地上到處是忙碌的人影。
一群群男女老少和隋軍士兵一起挖掘著被雜草和淤泥堵塞的溝渠,原本已不見蹤影的田壟也被農民們重新堆壘,儘管田野還是被皚皚白雪覆蓋,但這並不影響農民熱火朝天的幹勁。
再遠處,已經廢棄的村莊又重新修葺,隱隱可以看見隋軍士兵用樹木和石塊搭建房屋的身影,不少房屋上已經冒出嫋嫋青煙,這片曾經被戰爭和土匪蹂躪的土地上又重新恢復了生機。
溫彥博默默地凝視著這一切,這時,一名拾糞的老農從他馬車前經過,溫彥博連忙令道:“停車!”
馬車停了下來,溫彥博探頭對拾糞老農笑道:“老丈,想問你幾句話,可以嗎?”
老農放下糞兜,拱拱手道:“這位官爺,請儘管問!”
溫彥博一指被白雪覆蓋的土地,“這些土地裡有你的份嗎?”
“有!”
老農回頭指著遠處一片森林,笑呵呵道:“我家的土地在那片森林邊,足有七十五畝,我兒子有五十畝,我和老伴減半,有二十五畝,另外還有三十畝的桑麻田,幾天前才分到的,這不,在忙碌地拾糞蓄肥,準備開春後種麥子的呢!”
“你兒子沒有從軍嗎?”溫彥博又問道。
“沒有,不過要參加民團,農閒時訓練,這些天他們民團在挖掘疏通灌溉渠,喏!就和他們一樣。”老農指著不遠處正忙碌著挖掘溝渠的百餘人道。
溫彥博點了點頭,又想起一事,問道:“那你們在明天夏收前靠什麼生活?”
“官府給糧食,兒子兒媳每天各一升麥子,老人和孩子減半,我們家六口人。一個月給一石兩鬥麥子,足夠了,兒子每月有五吊錢的民團補助,老伴和兒媳參加做軍鞋和軍衣,一個月也能掙七八吊錢,買點油鹽之類也夠了,不滿這位官爺,明年春耕的種子也由官府準備。聽說每家還會給一頭牛。呵呵!真是令人期盼啊!”
說到耕牛,老農佈滿核桃紋的臉上笑開了花,他質樸的話語令溫彥博心中感慨萬分。早聽說楊元慶在豐州的民生做的很好,移民們豐衣足食,他一直半信半疑。今天他親耳聽聞,親眼所見,他才終於知道,豐州的傳言並非虛言。
溫彥博想到自己幾個月前去關中時看到的情形,大量的土地依然被關隴貴族所佔據,雖然唐朝也分田,但每家每戶能分到十幾畝就已經很不錯了,相比之下,楊元慶做得更好。更加迅速,真正把恢復生產和民生當做一件大事,這才十幾天,土地已經分配妥當了,足見官府做事情的盡心,得民心者得天下,溫彥博隱隱感覺到李淵最後未必爭得過楊元慶。
這時。一名士兵大聲道:“李太守來了!”
只見遠處十幾名騎馬之人飛馳而至,為首是一名中年官員,老農連忙拱手道:“官爺沒有什麼事,我先告辭了。”
“多謝老漢!”
溫彥博笑著點點頭,老農上前給中年官員躬身行一禮。便背上糞兜走了,這時。中年官員緩緩上前拱手施禮道:“在下上谷郡太守李奐之,尊駕可是幽州溫司馬?”
溫彥博走下馬車還禮笑道:“在下溫彥博,奉羅總管之命出使隋朝,煩擾李使君了。”
“溫司馬不必客氣,只是我家總管尚在太原,溫司馬若要見楊總管,還需太原一行。”
“這個我有計劃,確實打算前往太原。”
溫彥博命隨從牽來馬,他也不再坐馬車,翻身上馬和李奐之並駕而行。
李奐之用馬鞭指著兩邊忙碌的農人笑道:“涿郡是否一樣忙碌著冬修水利?”
溫彥博有些慚愧道:“涿郡官府有些積蓄,坐吃山空,也不關心農作,一路南下確實沒有看見像上谷郡這般勞作。”
“這也是沒有辦法,上谷郡連年內亂,農業凋敝,魏刀兒更是掃地為兵,我們雖然能賑濟一時,但總不能長久賑濟下去,恢復生產才是根本解決之道,不僅是上谷郡,恆山郡也是這樣做,雖然我們壓力很大,非常勞累,但能夠使民生恢復,看到民眾安居樂業,這種成就感比美酒還甘飴,再累”
李奐之這番話令溫彥博動容,他少年時代起便立下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遠大夙願,可至今為止,他已三十餘歲,除了自我感覺良好的修身、齊家外,治國平天下卻從來沒有觸及,他雖然在幽州總管府為司馬,每天忙忙碌碌,可是他的所作所為和民沒有半點關係,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