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預備把朝政大權抓在手中了!
她心中飛快思量著……
皇帝親征,那大漠草原,雪峰激流,卻是有無窮險峻,強敵環伺,若是有個萬一……
她彷彿被這陰暗血腥的念頭一驚,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開始浮想聯翩——
若真是如此……
那未成形的胎兒,便能派上大用場了……
可是有母后在,那玉座珠簾,仍是她的風光威儀,又怎會輪到我?
她心思越發陰暗。
偷眼去窺太后,卻見她似毫無所覺,撫了撫身上朝服,繼續道:“惟其如此。你執掌後宮,卻更要夙勤克儉,小心謹慎,像剛才那般言語,簡直是有辱中宮的令名——皇帝遠征在外,你要替他當好這個家,他才能安心。”
皇后聽她娓娓道來,言辭之間,居然頗為維護元祈,心中大驚,她目視自己的姑母,一時竟尋不出詞來。 “我知道……皇帝對你涼薄無情,可此時非同小可,一個不慎,便是蠻夷侵入,你須以大局為重!”
太后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說道。
她柳眉微蹙,顯然是憶起了年少歲月。
景樂之變時,她才十二歲,卻已貌動京城,那些身批裘袍,粗魯骯髒的蠻夷,大呼小叫著衝入林家,要將她獻給韃靼王子。
那時的驚怖惶恐,她一生一世也難以忘記!
直到她臨朝執政,仍是心有餘悸,對韃靼也是詞厚禮重,可這些茹毛飲血的蠻子,卻是得寸進尺,如今,居然要侵佔西北半壁!
她想起皇帝臨走時,誠摯懇切的請求,心下暗歎:此次,真要以大局為重了……真要弄得巢覆穴破,什麼尊貴顯榮,母儀天下,也是鏡花水月!她想起少時的躲藏,仍是心有餘悸,暗忖道:那些蠻子真是太過無禮……幸虧有‘她’替代……太后想到‘她,’臉色瞬間變為慘白,彷彿是青天白日裡,窺見了鬼神一般,嘴唇咬出了血。
皇后正等她細說,卻見太后猛然轉身,不顧大群侍人的驚愕,回頭就走——
“啟駕回宮!”她的聲音,尖銳糝人,皇后都被嚇了個踉蹌。
出了玉門,道旁原本繁盛的樹木人家,便逐漸稀少,向前便是無邊草原,鬱鬱蔥蔥,碧翠明麗,映著遠處蒼穹的蔚藍,只覺得心曠神怡,遼遠開闊。
軍中將士頂著烈日,初還不覺,三天下來,都已是汗流浹背,熱不可耐,惟獨皇帝安坐馬上,神色沉穩。
兩萬京營將士,並不經常得窺聖顏,很是拘謹恭敬,一萬禁軍之中,卻有之前外派的侍衛們,跟皇帝本是極熟的,其中有個叫郭升的,諢名花生,極是詼諧精靈,仗著幾分聖眷,湊到元祈跟前,咋舌打趣道:“萬歲是真龍天子,有滿天神靈庇佑,卻是良導體清涼!”
元祈素來知他貧嘴,性子卻極是忠貞,聞言也不以為懺,只是微微一笑,略敞斗篷,露出其下的護身皮甲。
‘花生’打量著這精巧絕倫的甲衣,正在嘖嘖稱讚,眼睛瞥見那細密有致的絡孔,‘咦’了一聲,很是詫異。
“這麼大驚小怪做什麼?”
皇帝笑罵道,‘花生’卻又細細看了一遍,才鄭重道:“看這針腳排列,竟是出自軍中老人之手,沒有多年的浸潤,位置決不能如此恰當!”
他又戀戀不捨的撫摩了下,更為堅定道:“看這式樣,是當年從龍御虜的老將中風行的,家父就有一件,從不許我亂摸亂動。”
元祈聽他說得天花亂墜,只當是在胡吹亂侃,待見他臉色崇敬肅穆,才斂了笑容,微詫道:“這是出自內監之手,乃是尚儀設定的……”
他還未說完,只聽得前方微微騷動,俄爾有人驚呼:“有蠻子兵在此埋伏!”
喊聲未盡,便見前言坡下,湧出好些身著皮裘的漢子,高鼻深目,膚色黃黑,全是韃靼裝束,嗷嗷怒吼著,正漫山遍野的衝上來。
軍中頓時一片混亂——
這些禁軍並京營將士,雖然裝備精良,也不乏武藝精湛的好手,卻只是戍守京畿,從不曾真刀真槍的搏鬥,乍一遇敵,一時半刻,卻是反應不能。
此時大道雖寬,卻也被人馬橫縱堵住,有人慌忙拿起武器,有人急著策馬,卻意外驚了同伴的坐騎,一片人喊馬嘶,場面極是混沌。只聽得空中‘咻咻’之聲連續,黑色羽箭閃著寒光,密密朝著大隊飛來。
元祈縱身下馬,及時以劍抵擋,心中卻只有一個念頭——
“這是圈套?!”
宸宮 第四卷 第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