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宸點起燈燭,坐在塌上,俯身快速拾起散落的黑白子。
“這位老人是一位棋道國手,可惜在這亂世,生命如同螻蟻。”
林宸先前曾經到此手談,見到熟人屍首,有些唏噓。
“為什麼要來這?”
林宸看了一眼兩姐妹,笑得詭譎精靈:
“在那個送死的人。”
她口中說著,手下不停,指點著兩姐妹把目之所及的重物,如屏風,几案杌子等等都搬起,擺成詭異的片圈。
她剛剛用帶青鳶花刺繡的帷幕遮住唯一缺口,就聽得宅門轟隆一聲,彷彿被什麼劈開,聲音令人牙酸。
血腥味飄入鼻端,粗重的呼吸聲,混合著恐怖笑聲,逐漸接近。
姐姐緊緊抱住抖成篩糠的妹妹,林宸的手心也有些冷汗——
師父的諸葛八卦陣我只見過兩次,千萬別要出了差錯才好。
只聽見那人走進這廳堂之中,低低的吼叫中充滿憤怒,他對著牆壁,用力揮舞手臂,林宸知道他此時定是就覺得四周都是屏障,迷眼障目。
他敲擊了一陣,除了把磚石弄出一個窟窿外,別無所獲,焦躁起來,居然掄起棋盤狂舞。
林宸從縫隙中一看,知道不好,只聽見一陣器物倒地聲,三人立刻無所遁形。
這血肉模糊的怪人,哈哈大笑著,撲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林宸直挺著迎上,以左肩硬生生受了這一爪。
電光火石間,只聽得喀嚓一聲骨裂,大廳內氣流飛旋,勁風歸於一處——她所在的位置。
那人正要大笑,下一刻,他看到林宸笑了。
那是勝券在握的微笑,幾乎把他視作死人。
在昏暗燭光中,無數黑白點點,如暴雨一般,從林宸袖中飛出,深深打入他胸膛。
這是宅子主人珍愛的古時圍棋,它們由白玉雕成,生於強盛繁華的唐時,殤於這亂世。
巨漢胸口嵌著點點棋子,倒下。
“可惜這唐時瑰寶,今日毀於我手。”
林宸露出歉疚表情,兩少女也黯然。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如同這古物,如同大廳裡,悄然死去的棋道國手,更如同,這創痍滿目的如畫江山,九州萬里。
輕輕的足音,從毀壞的前院穿來。
林宸疲倦的撫過額前亂髮,又吐出一口鮮血。
昏暗中,她的眼睛,一如平時的清澈。
如同,極北之地,亙古至今,千萬年的冰雪。
剛才那一爪,浸潤了那怪人幾十年的苦功,乃是“摩訶教”中極為陰毒的功夫,根本不是她能應付的。
在這萬籟寂靜中,另一種聲音響起了。
有一個人,腳步不緊不慢,由前院慢慢走來。
“你也是來殺我的?”
“不是。”
那是一個身著白袍的少年,他毫無尋常韃靼人的彪悍粗野,深刻五官中,雙目炯炯,英俊非凡,舉手投足間,氣度無人能及。
——幾乎就是韃靼傳說中,那照耀世間的天神之子。
他漫步從容,彷彿閒庭信步,走入廳中。
真真是天地間第一流人物。
“我是忽律,大可汗之子。”
他坦率而平易,沒有任何驕矜的,說出自己的名字。
“我的從人一直未歸,所以我來一探究竟,沒想到京城真是藏龍臥虎。”
他笑著看向林宸:“你真的很厲害,假以時日,天下間無幾人會是你的敵手。”
“王子過獎,若你現在出手,我不是你十招之敵。”
林宸坦蕩說出自己的傷勢,兩姐妹倒吸一口冷氣,雙目含淚。
忽律王子微笑:“你本可以自行逃脫,不該帶著兩個累贅。”
林宸瞥了他一眼,忽律王子只覺得一道清冽冷光射來,如高嶺冰雪,卻又深悒莫名。
他從未如此詫異——十二三歲女孩,竟然會有這樣一雙眼!
“你的名字是?”
生平第一次,他開口問道。
林宸不答。
“‘事了撫衣去,深藏身與名?’這就是你們漢人的做法?”
忽律王子平靜念出詩仙的名句,有些輕諷。
林宸笑不可抑。
“忽律王子……難道你在殺人前,都會詢問他的名字?若是這樣,”
她眼神轉為凌厲,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