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寒,這場小雪讓湖邊冷得出奇,天色晦暗,鉛雲波動,快天亮了,不遠處,淡紅色的曙光漸漸蔓延開來。
冥念玉沉思片刻,說道:“你既然已經沒有記憶,為了不必要的麻煩我暫且叫你‘忘’。那麼阿忘,這裡人多口雜,你先隨我回主廳吧。”說罷,她轉身離開,心中忍不住默默盤算,如果全部據實以告,他可能接受?若是接受了還好,把他送回傅家,以姑姑的信念定會保他性命,但是景福帝絕對不會放過他。若是不接受呢?畢竟他失去了曾經的記憶,對姒國沒有任何感情,那麼這種事情擱誰身上也不會往火坑裡跳吧。難道要留在這裡?絕對不成,冥念玉使勁搖了搖頭,風賜的身份過於特殊,別具一格容不下這座大神,但是自己即將離開,難道還要帶著他不成?北上大軍倒是不多他一張嘴,只是自己看了實在難受、心煩,半途要生出枝節該如何是好?
“啊……”一聲輕呼,念玉差點絆倒,懊惱地踢了下溼滑的碎石,一直以為只要跑出了對大哥思念的牢籠自己就沒有任何牽掛,卻不曾想到能遇到與自己淵源頗深的姒風賜。曾幾何時,她總是夢到有一天那個孩子站在她的面前,身著華麗的宮裝,平靜地俯視她質問“你是誰”。然後指著她的爹孃,她的兄弟,告訴她那是他的親人,與她無關,冥念玉應該是姒念玉,不過是一個出生便失去父母的孩子,一個令他失去光明、奪走他人生的罪人。念玉雖然不停地想說服自己,此事與她無關,要怪就怪親孃和姑姑,但是當她第一眼看到那個失去生命的身體就躺在面前時,她才覺得無盡的罪惡感湧上心頭,其實,她確實欠他一些東西,只是生性如念玉,雖然抱歉,卻不想歸還。
“地有積雪,你無需走得那麼快。”低沉柔和的男音從身後響起,冥念玉微怔,怎麼也無法將眼前無害的阿忘和傳說中的魔鬼姒風賜聯絡起來。
“如果你乃這家主人,那麼在下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不客氣,因為我並不是真心想救你。”
風賜一愣,語氣輕佻道:“你好冷漠。”
冥念玉詫異的停住腳步;試探道:“你不怕我?對於遺忘過去的人來說,你適應得未免太快了。”
風賜點點頭,認同道:“我自己也很意外。但是我的心情確實很平靜。”
“你不恐懼嗎?不會想到底是誰殺了你?他會不會還要繼續追殺你?又或者懷疑站在你眼前的我們全是假象……”
風賜怔住,歪頭想了片刻,說:“最開始我有一絲害怕,害怕把握不了的事情,似乎對於這種感覺我十分不喜歡。於是拼命地想抓住,努力地回想過去,但是發現腦子裡的某處始終被壓了一塊大石,我實在挪不開便也不再勉強自己。並且……”他頓了下,右手緩緩扶上自己的胸口說,
“回憶過去,這裡居然會變得很痛……”
念玉垂眸,看著他認真的表情,落寞道:“你……倒真是變了很多。”對於這樣的風賜,讓她如何動手?
風賜淡笑;釋然道:“也許我曾經是個殺手,所以現在身在一片黑暗之中卻一點也不覺得慌亂。”
冥念玉愣住,看著他舒展的眉頭,上揚的嘴唇,心中五味俱雜,怕是自己告訴他真實的身份,他信不信還是個問題。原來失意可以讓人如此幸福輕鬆,那麼她這種摻雜了兩世記憶的人是不是過得太累了。
黎明前的駱駝峰寂靜如初,明明是一條几百米的小路;卻彷彿走了一個世紀。來到主廳;冥念玉站在中央;緩緩地抬頭看向風賜;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做出決定;宣佈道:“後日北上,阿忘同行。”
“主子……”曹阡陌驚道,但是在看到那雙堅定的亮眸時不再言語。根據多方訊息的匯總,此人十有八九就是姒國太子,雖然不明白他為何遇刺身受重傷,但是留在這個老弱婦孺眾多的山莊是絕對不可以的。除了送回去就只能帶走。難道主子突然良心發現,想做會兒好人,才不將已經無還手之力的姒風賜送回那個鉤心鬥角的宮廷?曹阡陌疑惑地看了看靈夏,兩人對視一眼,一同搖頭。冥念玉做事很少讓人看出因果,既然已經公佈,便是沒有任何迴轉餘地,與其爭執這個廢人的去留,不如準備後日北上的行頭。
遠處的天邊,太陽的餘暉透過厚重的雲層鋪散開來,曹阡陌捋著鬍鬚不由地感嘆,一年,不過一年時間,冥氏、範氏,連姒國皇室都生出如此多的枝節,真不知此次離開,何時歸兮。
赤城
清晨,一縷陽光撒向秦豐城古屋,喚醒了駐紮在客棧街邊的小販,正月初一,吉利的日子,興隆的一天。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