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光水一般靜靜地流瀉在他的身上。
那赤 裸的軀體上傷痕遍佈,有鞭痕,有烙印,有燙傷,各種各樣刑具留下的傷,猙獰而可怕,關節處俱是青紫瘀黑,甚至於,還有那些細小卻令人不能忽視的深黑色小針孔,遍佈他身上各處大穴,幾乎稱得上是慘不忍睹。可他卻沒有疼痛的呻吟,只是望著屋頂上那投下月光的亮瓦,沒有人知道,他在此彌留之際所思所想的是什麼。
呼吸平穩,靜謐的安詳,他的手裡緊緊握著的,是他與她的那縷頭髮,彷彿在等待著悄無聲息的死亡結局。
狠狠地搗著唇,忍住那幾乎要失聲而出的啜泣,驀嫣完全不敢相信躺在那裡的人是她的狸貓。若不是他還睜著眼,胸膛有微微的起伏,她幾乎要以為,躺在那裡的不過是一具屍體。她記得娰霏卿說過,那南蠻王似乎是要侮辱他不成,便就一怒之下挑了他的腳筋,又想出了無數的刑訊法子來折磨他。她想走過去,想要伸手輕撫那些或細碎或猙獰的傷口,可是,她卻只是愣愣地站在離他數步遠的地方,一動也不敢動。
事到如今,她仍舊看不透,這傷痕累累的軀體下,盛放著是怎樣千瘡百孔的一顆心。
在進寢房之前,向晚楓便告訴她,蕭胤雖然睜著眼,並不代表他能像正常人那樣看清東西。雖然他醒過來之後,為了防止她衝動地與他相見,還說了些諸如“自斷經脈”之類的狠話,但其實,不過是最後的迴光返照罷了,他已經連咬舌自盡的力氣也沒有。所以,只要她不說話,稍稍屏住呼吸,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已經進來了。
沒錯,根據常理,蕭胤的手裡握著每一個人的把柄,所以,自然是沒有人敢無視那些把柄出賣他。可是,人情是無法百分之百謀算的。人,總有惻隱之心,總有那麼一兩次違背常理的舉動,此情此景之下,又有幾個人能忍得下心繼續將那些真相守口如瓶?
向晚楓並非無情無義之徒,一路看著蕭胤為驀嫣做的一切,他早已於心不忍。而且,他也終於知道,為什麼蕭胤一次又一次地避開驀嫣,甚至在臨死之前也不願意見她。
畢竟,有哪一個男人,能面對心愛女人淚痕滿面的臉,而無動於衷?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故意取出那早已準備好的,薄如蟬翼用以剜心的刀子,他不露痕跡地收斂了那在心底翻湧的複雜情緒,低沉的嗓音平穩而漠然,帶點涼薄的意味,明知故問地開了口:“驀驀如今就在外頭,你真的不願意見她最後一面麼?”
似乎是聽到了“驀驀”這個名字,蕭胤才終於有了一點兒活人的反應。“見了又如何?能改變什麼?”他輕輕地開口,幽幽地在唇邊綻出極淡的笑容,話語雖然輕緩無力,卻還足夠清晰:“我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還是不要讓她看到吧。”
其實,他哪裡不知道,她一直故意在他面前示弱,用這種方法滿足一個男人與生俱來的保護欲,為的就不正是博他憐愛麼?這個狡黠的小女人,總是喜歡和他玩花樣,如果他能夠一直保護她,那麼,他願意為她撐起一片無垠天空,任由她翱翔,更願意陪著她把這些大丈夫與小女人之間的花樣一直一直玩下去。
可是,這世上,那些所謂的如果永遠也不可能成真。
時至今日,她若是看見了他如今這副模樣,會不會再哭?真的已經不想再看見她的淚眼了,既然已經到了這個時候,相見註定已是訣別,不如不見吧。
聽蕭胤喃喃地說著話,向晚楓瞥了驀嫣一眼,發現她傻傻地站在那裡,眼裡早已沒了其他人,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配合地將戲繼續演下去,引出那些她滿心疑惑的話題。“凌之昊當年把身上的功力渡到你身上,為的就是讓你以內力抑制毒性發作,儘可能地多活些時日。你其實沒有必要由房中術將九成功力過到她的身上——”
“多活些時日又如何,最後還不是死路一條。”蕭胤像是有些疲憊地合上眼,濃密的睫靜靜下垂,任憑月色的光暈投落下兩道寂寥的陰影,生生遮住了眼。好一會兒之後,他才復又睜開眼,唇邊的笑意像是帶著點自嘲,又像是摻雜了些滿足,輕輕地訴說著:“她的身子素來羸弱,早年調養不當,不適宜生育,那些內力給了她,也算是物盡其用,成全她想要做孃的心願吧。”
雖然說得雲淡風輕,可是,心底卻始終帶著難以言喻的酸澀,他舍了九成的內力,隔幾日便不得不忍受長壽閻王毒發的痛苦,以此做代價換得她孕育孩兒的機會,可是,她最終孕育出的卻不會是他的骨肉。
“是麼?你今晚倒是一了百了了,只苦了我,拿著她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