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州反軍遲遲不降,城中百姓多已附逆,為免將士傷亡,縱火焚城亦是時務之舉,相信朝中言官們也說不得什麼,畢竟所有將士都看見霸州百姓在城頭為反軍搬石運木,顯然他們已非百姓,而是反軍的一分子……”
秦堪沉聲道:“聽你的意思,所謂破城,實則是屠城,或者說是滅城?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句話可令十餘萬百姓丟了性命?我朝廷王師之所以堂堂正正,是因為我們不濫殺無辜,不錯殺百姓,我們如今攻城為何如此艱難辛苦?就是因為我們知道有無數無辜的百姓尚在城中,只要他們沒有拿起兵器與我們相抗,所以他們仍是朝廷的子民,仍是陛下的子民,我們就不得不投鼠忌器。”
目光帶著幾分陰森地盯著毛銳,秦堪冷冷道:“伏羌伯,這個破城的主意,不提也罷,本侯敢殺東廠番子,敢殺白蓮教眾,唯獨不敢對百姓下殺手,背不起這份殺孽。”
難得一句重話,令毛銳臉孔漲得通紅,卻不敢露出半點怒色,論爵位,論官職,論聖眷,哪一樣都不是他毛銳能比的。
帥帳內的氣氛有點沉重,諸將皆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任誰手裡都攢著幾百上千條人命,說實話,毛銳建議焚城諸將內心其實並沒什麼牴觸,換了他們是主帥肯定二話不說答應了,偏偏這位秦侯爺卻死活不肯濫殺百姓,然而他是一軍主帥,他若不答應,諸將自然不能多說什麼。
奇怪啊,這位秦侯爺的“凶神”惡名是怎麼得來的?瞧這做派簡直是萬家生佛的活菩薩呀。
監軍苗逵見帳內氣氛沉重,於是打破沉默道:“既然侯爺覺得不宜火攻,那霸州該如何破之?眼看天氣越來越冷了,待過幾日天降大雪,將士們怕是耐不住寒冷,士氣也會低落很多,如何破城還請侯爺和諸位將軍早日拿定主意。”
秦堪沉吟道:“目前尚不知唐子禾究竟是領著五千人突圍了,還是故布疑兵之陣實則仍留在城中,逆首不知下落,我軍不可貿然攻城,再等幾日,待那突圍出去的五千人有了下落,再發起攻城比較妥當。”
…………
諸將三三兩兩散去,秦堪揉了揉發疼的眉心,滿臉苦澀。
秦堪是個追求完美的人,他做事一直想做到兩全其美,京營將士都是爹孃生養的,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所以他既想付出最小的傷亡代價將霸州攻破,又想利利落落將霸州城裡這股反軍全殲了,至於帶領反軍竄到河南山東四面開花的刑老虎,楊虎等人則不足為慮,沒有了唐子禾,他們只不過是一股尋常的反軍而已,朝廷只需派遣將領圍而剿之,他們成不了大氣候。
很想兩全其美,可事實上卻無法兩全其美。戰爭永遠是殘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欲攻陷一座堅固的城池,方法無非只有離間,挖地道,詐城門等等,或者乾脆明刀明槍的架起雲梯用成千上萬人的性命相搏,成王敗寇。
秦堪已實在想不出好辦法了,戰爭終究是一種暴力行為,想要得到的東西只能靠暴力去奪取,以人命換人命,絲毫無法取巧。
“侯爺,這兩日晚間子夜總有幾小股反軍騷擾我大軍營盤外圍,說是襲營又不像是襲營,往往在營盤邊沿襲擾一圈便飛身遠遁,待咱們去追時反軍早已藉著夜色掩護不見人影,沒過多久他們又來,還有霸州城內,隔一兩個時辰便聽得裡面敲鑼打鼓,我軍以為他們又想突圍,抄起刀劍嚴陣以待時裡面又沒了動靜,一晚上反覆好幾次……”丁順在秦堪身前輕聲稟道。
秦堪眼皮都沒抬,懶洋洋道:“這是反軍的疲敵之計,這都看不出來?”
丁順苦笑道:“當然看得出來,可是他們每次鬧騰的時候,咱們不能不當真,十次假的裡面萬一有一次是真的呢?全軍上下誰都不敢大意,所以反軍的疲敵之計還真是奏效了,將士們被反軍折騰得頗為疲累。”
“這是小事,對襲擾營盤的反軍悄悄佈下大網,狠狠宰他們一回就老實了,至於城中反軍如何騷擾我們,我們想個法子騷擾回去便是,咱們不得安寧,他們也別想消停,這些事情軍中將領都應該知道怎麼做。”
“是,……侯爺,今早有錦衣衛探子從天津趕回來了,唐子禾說的天津城外的伏擊有了結果……”
“什麼結果?”
丁順苦笑道:“果然是西廠所為,侯爺還記得當初天津大白鎮官道上的那次伏擊嗎?他們和伏擊唐子禾的是同一夥人,領頭的是西廠大檔頭,名叫武扈,據說是奉了劉瑾之命,而且挑起白蓮教倉促起事也是劉瑾的意思,其目的是為了攪渾天津這灘水,然後混亂中取侯爺性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