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一見李杲身邊神情戒備的眾侍衛,再抬頭環視他帶來的兩千多官兵,不由遺憾地咧了咧嘴。
李杲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裡,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接著生出一股怒意。
這豎子果然不講究,竟真打著軍前拿他的主意,幸虧自己帶了軍隊過來。
豈止是豎子,簡直是孫子啊……
“哈哈,原來是名震遼東的李總帥,總帥威名天下皆知,今日有幸得見,果然器宇軒昂,英武不凡。”
“欽差大人謬讚了,大人面前末將怎敢當‘總帥’之名?末將只是代皇上和朝廷鎮守遼東。這些年來竭盡全力,卻也只堪堪做到無功無過,委實愧對皇上,愧對朝廷。”
二人一見面便互相客套上了,儀仗裡的武將文吏面無表情地遠遠站著,遼陽府的文官武將們也遠遠地陪著笑臉,見面的氣氛貌似一團和氣。
李杲既然迎出城了,秦堪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去收瀋陽衛,畢竟當著人家的面幹這件不厚道的事。秦堪心裡還是有小小羞慚的。
相見甚歡之後,秦堪與李杲笑著相攜入城。大家都笑得很開心,笑得很甜,心裡各自藏著怎樣的殺機卻不足為外人道了。
看李杲的樣子,是打算整天把軍隊拴在褲腰帶上了,如何下手除他,委實是一件難辦的事。
而李杲則更發愁,既然雙方見了面,再派人刺殺已不合適了,這麼多雙眼睛盯著。李杲也沒蠢到真敢無法無天公然殺欽差的程度,可是若讓欽差活著回到京師,等待他的不知會是怎樣的下場……
入城的路上,二人一路走一路笑,笑容如夏花般燦爛,心思如蛆蟲般骯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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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各自的軍隊走在一起頗有意思。
並不算寬敞的官道上,秦堪的儀仗走左側。李杲帶出來的兩個千戶走右側,二人則並排走中間,文官武將們遠遠跟在後面,二人談笑風生。彷彿多年知交一般說個不停,而雙方大軍神情戒備,手按刀柄不時互相怒視,一個眼神不對似乎都能激起雙方的火拼。
秦堪和李杲渾若不覺,說到興奮處,二人竟把臂大笑,丁順和葉近泉離秦堪只有兩步之遙,二人似乎已分了工,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們一個護秦堪,另一個殺李杲。
一行人就在如此古怪的氣氛裡緩緩而行,離遼陽城越來越近。
三騎快馬從城門處疾馳而出,朝秦堪等人迎面馳來。馬上第一人穿著一身大紅衣裳,遠遠看去彷彿一團烈火飛揚跳躍。
秦堪眉頭一皺,飛快掃了一眼李杲,卻見李杲也是一臉意外之色。
三騎越馳越近,馳到儀仗前方數十丈之處時,最前方的儀仗武官上前高舉著手厲聲喝道:“欽差出巡,官員百姓不得冒犯衝撞官駕,來人速速下馬!”
馬上騎士一勒韁繩,三匹馬兒人立而起,喘著粗氣聿聿嘶叫幾聲。
秦堪這才看清,當先的騎士竟是一位穿著大紅夾襖的女子。
女子的髮飾很怪異,黑順的長髮編成幾十縷小辮,自然地搭在肩後,看髮飾應是異族女子,卻穿著一身分明是漢族的大紅衣裳,大紅乃女子出嫁服色,尋常日子沒有哪個漢家女子敢這樣穿,可這位女子似乎並不知道,大明大亮地穿著漢家紅衣裳,顧盼間神采飛揚。
女子眉目頗為精緻,膚色不算太白,透著幾分健康的古銅,杏眼瓊鼻,目光流轉精光四射,小巧的櫻唇緊緊抿著,顯示出剛強爽直的性格。
秦堪冷眼打量半晌,心中不由暗贊,沒想到荒涼塞外竟有如此美麗的異族女子。
李杲遠遠瞧見那名女子後,卻迅速變了臉色。
女子的表情頗為憤怒,身下的馬兒似乎感應到主人的情緒,也喘著粗氣不安地打著響鼻,來回遊走。
雖受到武官呵斥,女子並未下馬,仍舊騎在馬上,美若星辰的眸子打量儀仗許久,櫻唇一張,說的竟是一口流利的漢語。
“前面可是大明皇帝派來的大官兒?我是朵顏衛都督同知花當的女兒塔娜……誰是朝廷的大官兒,出來說話行不行?”
“大膽!欽差大人受皇帝委派,身份高貴無比,豈是你這番邦女子說見便見的?”儀仗裡一名武官怒極大喝。
塔娜眼睛眨了眨,道:“原來皇帝派來的大官兒叫欽差?哼,欽差了不起麼?我的額直革花當也是皇帝封的都督同知,大家都是皇帝封的官兒,怎麼就見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