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兒,茶肆裡的客人很快便移開了目光,唐子禾淡淡一笑,坐在一張臨窗的空桌邊,叫了一壺龍井慢悠悠地品味。
心中激盪的情緒還未平靜下來,耳邊卻聽得鄰桌的客人竊竊低語,唐子禾本來對這些市井話題沒什麼興趣,然而一個熟悉到彷彿刻進她骨子裡的名字卻從鄰桌傳來。
唐子禾一怔,端著茶杯的纖手忽然停頓,面巾下的俏臉迅速冷凝。
“京師走貨來的貨郎今早說了個事兒,昨日朝廷六科十三道御史言官在金鑾殿裡一齊發難,借天津東港造船之由,矛頭直指寧國公秦公爺,秦公爺這回凶多吉少呀……”
另一名茶客嗤笑:“呸!別一副憂國憂民的嘴臉,朝廷的事是那些頂天的大人物摻和的,關你一個賣窯瓷的小商人何事?”
“你就一根筋兒,朝廷大人物爭鬥我當然沒資格過問,但是這事是衝著秦公爺來的,你以為這真只是大人物的事?”
“不然怎樣?就算他們把秦公爺扳倒了,難道還會株連到咱們頭上不成?”
茶客氣得使勁敲了敲桌子,壓低了聲音怒道:“老子真奇怪你是怎麼活到今日的,用你的豬腦子好好想想,朝廷的御史拿天津造船之事對秦公爺發難,若秦公爺真個被御史扳倒了,你以為咱們能落得好兒?別忘了天津擴城是誰最先提議的,當初內閣廷議,司禮監和通政司照準,方才有了咱們天津今日這般氣象,秦公爺若因天津一事倒下了,你以為朝中那些大人物會放過咱們天津?如今天津各個衙門多是秦公爺的故吏門下,秦公爺這棵大樹倒下,樹上的猢猻還不得被朝廷一鍋端了,這一鍋端了不打緊,上面再派幾個黑心的官員來接手天津,那時官貪賊搶一塌糊塗,天津大好的局面還不得跟著秦公爺一起倒了?”
另一名茶客聽了這番話,不由倒吸口涼氣,語氣有些慌亂起來:“如此說來,秦公爺還真倒不得呀!他若倒了,咱們天津的商人百姓可倒了血黴了!”
茶客嘆了口氣,接著道:“自秦公爺提請天津擴城,咱們可算過了一年好日子,新遷民戶免五年賦稅和徭役,東港造船大把大把做工賺錢的機會,埋頭苦幹幾年沒準能給兒孫掙下一筆不菲的家當,誰曾想到這樣的好日子才過了一年多就出事了,秦公爺若被御史們參倒了,咱們的好日子也算是到頭了,如今的天津城跟秦公爺是拴在一根繩上的,秦公爺若不在了,他的對頭仇家還不把天津往死裡整呀……”
另一名茶客憂心忡忡搖頭:“趕緊灌兩口走吧,趁著京師的壞訊息沒傳出去,我得趕快把手裡的這批貨倒騰了,今日起坐在家中看看風聲,給自己尋摸一條後路……”
二人沒滋沒味地品著茶,渾然不覺他們身後那桌的女子將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聽進耳中。
待二人走後,唐子禾才緩緩放下茶盞,美眸中殺機閃爍不停。
“群狼伺虎,必有惡鬥,這京師,說不得我便再走一遭!”(未完待續。。)
第六百六十一章 國運之爭
故地重遊,剛進天津城不到一個時辰,唐子禾又上馬急匆匆離開。
回頭留戀地再看一眼這座熟悉的城池,它的每一個角落都佈滿了曾經又愛又恨的痕跡,漸行漸遠,遙遠的城池彷彿幻化成了他的笑容,孤獨而傲然,靜靜佇立在海濱,無聲地向她昭示著曾經的諾言,如同城牆上的青石般堅不可摧。
轉過身望向前方時,唐子禾的面容浮上無比堅毅。
這一年多以來,她一直在路上,從霸州輾轉到京師,又從京師輾轉到江西,朱宸濠之亂被朝廷平定後,她悄然抽身遠遁,彷彿又一根無形的絲線拉扯著自己,她終於情不自禁策馬回到了天津。
她想看看故鄉,想看看曾經和他一起住過的屋簷,想看看官衙院子裡那一株臘梅今年是否又開了花,想站在臘梅樹下帶著笑容回憶當初一針刺入他的背後,將他生生定住動彈不得的黯然離別……
滿載著過往的回憶,又是一個風雪漫天,臘梅綻放的季節,唐子禾悄然回來了,然而來不及尋找回憶的痕跡,她卻不得不快馬加鞭離開。
秦堪有難,她怎能坐視?
朝堂爭鬥她不懂,那是男人的事,但爭鬥的一方是她的男人!
僅從兩名茶客寥寥數語裡,她便預感到不妙,當初秦堪領十萬大軍兵圍霸州時,她也是這般感覺,她的感覺從來不騙她。
四面楚歌之際,她必須回去。與他共赴患難的人裡,必須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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