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直接地打斷了朱厚照滔滔不絕的理由:“陛下不必再說了,凡事可一不可再,天大的理由老臣也絕不答應陛下再次輕身犯險,陛下若一意孤行,今日滿朝臣工索性全部撞死在玉階前!”
朱厚照被噎得直翻白眼,梁儲卻沒理會他的反應,非常強勢地道:“親征漠北一事擱置不提,臣工有事繼續稟奏。”
說完梁儲退回了朝班,闔目靜立不言。
刑部給事中馮淵終於等到了說話的機會,急忙搶出班來躬身道:“臣,刑部給事中馮淵有事……”
話沒說完,冷不防人群中一道煞風景的聲音再次打斷了馮淵的話。
“臣,寧國公,錦衣衛指揮使秦堪有事稟奏!”
群臣再次愕然,殿內愈發寂然無聲,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那張年輕溫和的臉上。
朱厚照也楞了一下,接著眼中冒出希冀之色,也不管大殿中央馮淵鐵青難看的臉色,興致勃勃道:“寧國公有事儘管奏來。”
秦堪抿了抿唇,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不懷好意地朝殿中央的馮淵瞧了一眼。
一臉正氣的馮淵被秦堪那一眼嚇得心驚肉跳,心中頓時浮上一種不妙的預感,這孽畜笑得如此��耍��敫墒裁矗�
秦堪慢吞吞走到殿中,不慌不忙朝朱厚照施了一禮,道:“臣啟陛下,去歲南昌寧王之亂雖在陛下神威之下平定,但追查善後之事並未結束,臣麾下錦衣衛日前八百里加急送來一份名冊,是從南昌寧王府後院密室中所獲……”
朱厚照一臉好奇,這可不是裝出來的,此事秦堪還真沒跟他提起過。
“什麼名冊?”
秦堪回首朝殿中諸臣冷冷一笑,從袖中掏出一份藍皮冊子雙手高舉過頭頂,大聲道:“逆首朱宸濠從弘治九年到正德二年一直花費巨金,蒐羅天下美女珍奇,用以收買京師和地方官府臣工官員,這份名冊所記載的便是收受寧王賄賂的官員名單,所載非常詳細,何年何月何日,何人收受何物,皆具其中,無一錯漏,此事重大,臣不敢擅專,特將名冊獻上,請陛下和朝中諸同僚定奪。”
秦堪說完,早有殿中值日太監踮著小碎步將秦堪手中的名冊取過,又顛顛跑回去雙手捧到朱厚照面前。
朱厚照這回真正楞住了,伸出一隻手木然接過名冊。臉色卻漸漸變得鐵青,眼中殺機迸現。
殿中諸臣也楞了,許多人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不過是蒼白得很難看,心理素質差一點的已開始瑟瑟發抖,強撐著面不改色的人此刻也是汗出如漿,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盯住朱厚照手中的那本名冊,彷彿一縷縷魂魄提心吊膽瞧著判官手裡的生死簿似的。
兵部左侍郎曹元肥臉不住地抽搐,牙齒咬得格格響。
他沒想到臨到關鍵時刻,秦堪竟給他玩了這一手釜底抽薪。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端的歹毒無比,如同捕蛇一般,伸手便直接掐住了蛇的七寸。
但凡朝爭從來沒有單打獨鬥的,雙方總要糾集一群人形成一個整體。曹元自然也不例外。他所代表的是整個躲在幕後的利益集團。這些年與海商勾結,組織船隊出海私下與藩國貿易,這幫人當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有錢送上門從來不拒絕,哪怕這錢再燙手也不會往門外推,包括寧王朱宸濠曾經送來的賄賂。
誰能想到寧王之亂平息了那麼久,卻被秦堪這傢伙翻起了前帳,不知從哪裡弄了一份受賄名冊,這份名冊可真正要了命,若按這份名冊按圖索驥,今日糾集起來的大臣恐怕大半都要下獄,那時別提把秦堪弄死了,自己能不能活還是個懸念呢。
殿內寂靜異常,曹元沒來由地覺得背心發涼,他忽然發覺自己犯了一個大錯,這個錯的嚴重程度比當初抱劉瑾的大腿更甚。
這些日子上下奔走忙活,製造聲勢製造輿論,又是構陷又是參劾,活像戲班裡的雜耍似的,而秦堪卻一直如磐石般穩坐不動,既不出來爭辯也未見有何動作,曹元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以為秦堪已經做好了坐以待斃的打算,不準備反抗了。
死活沒想到,這個看似溫和儒雅的年輕人竟如此老辣,如此沉得住氣,直到最後一刻才亮出他的底牌,……或許,他還不止只有這一張底牌。
想到這裡,曹元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
在秦堪眼裡,他或許就是一個上竄下跳的小丑吧。
這一刻曹元腦中警鈴大作,直覺告訴他,今日不能再繼續了,否則會有殺身之禍,秦堪這人遠遠沒有他所想象的那麼簡單,暗地裡不知埋伏了多少殺手鐧等著要他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