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急?”
又指了指車輦外畢恭畢敬的張永,戴義等人,秦堪道:“太監急了麼?”
“似乎……也不急。”
“皇帝不急,太監也不急,你急什麼?要不,我把你送進司禮監跟張公公學學怎樣修身養性,處變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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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順果然沒說錯,半個時辰後,安定門內依稀出現了幾道遲疑畏縮的身影,然後幾道身影漸漸變成了十幾道,幾十道,最後匯聚成了一百多人,他們在城門甬道內排好班次,認真整理好衣冠,在李東陽,楊廷和,梁儲三位內閣大學士的帶頭下,一百多人拖著沉重的步履走出城門甬道,迎著呼號的寒風,在上萬名百姓的注目下,眾人走到朱厚照的車輦前。
秦堪騎在馬上,佇立車輦前靜靜地看著這些文官們,李東陽和楊廷和經過秦堪馬前,二人一齊朝秦堪看了一眼,秦堪無聲地回以微笑,目光交會,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東陽的目光帶著笑意,楊廷和的目光雖無笑意,但也頗為友善,自從秦堪將朱宸濠與楊廷和之間那些不清不白的事情爛在肚子裡以後,楊廷和對秦堪的態度明顯好多了。
二人對秦堪的友善只是例外,其餘的大臣對秦堪可就沒那麼客氣了,特別是大夥兒心知肚明今日鬧得梁府雞飛狗跳的始作俑者是他,對他愈發沒了好臉色。
一百多名大臣經過秦堪馬前,秦堪也毫不意外地收穫了一百多聲怒哼。
秦堪騎在馬上冷笑,橫眉冷對千夫指。
踏進朝堂越久,越覺得這幫人多麼的自私和虛偽,秦堪對他們也越來越反感,這個帝國在漸漸腐爛,腐爛的根源便是這些文官,若不是因為他們,秦堪改變這個世道的志向何至於如此艱難?
以聖人的標準衡量別人,以賤人的標準要求自己,君臣之間的關係怎能不劍拔弩張?像秦堪這樣多好,以聖人的標準要求自己,然後看誰都像賤人……
最後一個經過秦堪馬前的是他的岳父杜宏,老傢伙和別的文官一樣,依舊沒給他好臉色。路過他馬前的時候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重重怒哼,拂袖而去。
秦堪嘴角抽了抽,喃喃道:“老傢伙的晚景一定很淒涼,特別是那種生不出兒子又有個厲害老婆的老傢伙……”
…………
…………
“臣等恭迎陛下凱旋還京,吾皇威武,王師萬勝!”
皇帝御輦前,李東陽帶頭跪下,身後一百多名文官也跟著跪拜,齊聲恭賀。
車輦內半晌沒有動靜。朱厚照似乎在裡面睡著了一般。
李東陽苦笑。不得不再次重複了一句。
又過了半柱香時辰,車輦內終於悠悠傳出一道憊懶的聲音。
“李先生太客氣了,朕何德何能,令滿朝文武恭迎朕?在這安定城外等了兩個時辰。說來倒是朕在恭迎你們才是。”
這話委實誅心。在場的文官們面色齊變。
李東陽急忙道:“陛下言重。臣等迎駕來遲,臣有罪。”
車輦內又安靜了,許久之後。朱厚照隔著玉簾緩緩道:“朱宸濠謀逆,朕御駕親征,終平叛逆,得勝還京,今日此時朕倒想問問各位,此事史書如何評說?”
李東陽嘆了口氣,道:“自然是如實評說。”
朱厚照冷冷道:“朕既是得勝還京,今日安定門外,諸臣工何以如此慢待於朕?今日此事,史書又將如何評說?”
這個問題問得連李東陽的額頭都冒出了冷汗。
秦堪嘴角勾起,笑意盎然。小昏君性子雖然仍舊胡鬧荒唐,但顯然口才越來越犀利了,設身處地而論,若秦堪是諸多文官裡的一員,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
李東陽額頭的汗珠滾滾而落,老臉揪成了一團。
正如秦堪所料,這個問題饒是足智多謀的李東陽也很難回答,無論答案偏向哪一邊都不討好。
李東陽沉默,老奸巨滑的眼珠悄然四顧,見梁儲和楊廷和垂首不語,身後那些文官們更是訥訥無言,沒一個人上前幫他解圍,李東陽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怒氣。
剛剛在梁府內一個個慷慨激昂揮斥方遒,此刻皇帝御駕前卻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全蔫了,讓他一個離退休老幹部頂在最前面獨自承受陛下的怒火,憑什麼?
李東陽白眉一挑,索性撂挑子,學著眾文官一樣垂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