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光並不甚明亮,洛水在審榮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走了一個時辰,這才到達曹營旁邊的一座小山丘上,隱藏在一塊突兀的大石後面偷看。
“曹操治軍確實嚴謹,但見這營中人數雖多卻絲毫不亂,每人各司其職便能看得出來。真沒想到他竟動用了樓車——原來還是把我當回事了啊!我是不是該說,我很榮幸?”洛水喃喃的分辨著腳下大營中來回走動的人群,口氣雖輕鬆調笑,眼中卻毫無喜悅之色。
“公子,能否問一個問題?”正在洛水沉思之時,審榮卻悄聲詢問:“你,為何要助袁家守城?”
洛水微微一詫,轉過頭去,卻看到審榮的臉隱藏在夜色的暗影之中,令人看得不甚清晰。
“我——我叫秦洛水,我憎恨曹操的原因是因為——他殺了我很重要的人,我的姐妹。”雖說,那是前天剛發生的事情。
“原來如此,家仇與國仇,您會如此衷心的幫助鄴城守軍,也是情之所終了。”審榮低聲喃喃著,看著眼前少年那男女莫辯,卻依舊絕美令人心悸的臉,心中卻是五位雜陳:“秦公子,您——您真是太苦了!”
“是啊,太痛苦了——”洛水臉色蒼白的笑了一笑,目光卻仍舊在曹營中隨意搜尋:“唔,這曹操經常斷別人的糧道,劫別人的糧倉,對於自己的命根子自然會極為小心。我們明晚去偷襲他的糧倉,只怕無法成功。”
“那——難道我們就一點工作都不做了嗎?”審榮似是心有不甘,卻還是在看到洛水所指方向之後,有些無奈地住了口。
許久,兩個人都不曾做聲,洛水只是默默的觀察著腳下曹營的狀況,子榮也不曾打擾。
一時間,腳底的喧囂彷彿隔了很遠,世間唯一的聲音,便是那吹過嶙峋怪石的,輕風的低吟。
*** ***
不知坐了多久,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審榮最先反應過來,連忙推一推兀自怔呆的洛水。
洛水悚然一驚,險些掉下山崖,連忙扶住身邊的岩石以穩住身體。
“子桓,子建——主公非常注重糧倉的守衛,因為糧倉是軍隊的命脈,倘若被敵軍放火燒了糧倉,我們便再也無法主動組織攻城了,只能背水一戰,敗仗的機率極大。”那個說話的聲音很是低沉,每一個字都說得極是平靜,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咳音,說話之時,也時常會突然咳嗽起來。
洛水沉默的聽著那人說話,聽聞前面的兩個名字,便極快的猜到了來者的身份。
曹丕和曹植,只是那個說話的人,還不知道是誰!
奇怪,攻打鄴城的時候曹植怎麼也跟來了,史書上為什麼一個字也沒提過?
她心中正在懷疑著,那邊說話的聲音便又一次響起。
“那——為什麼父親他一直都不曾動兵攻城,我已經探知過了,鄴城的守軍尚且不足三千,縱然他們用盡了方法,也不可能是父親的對手啊!”另一個聲音響起,倒是低沉好聽,但其中所蘊含的那一絲無情卻讓洛水不由自主的渾身冰冷。
“主公按兵不動,是為了等待一個契機,”那個神秘人接著說下去:“戰爭的取勝之道,便是讓己方損失最少,卻斬殺更多的敵人。”
“但是——敵人也是人,他們也有家庭,這樣——是不是太殘忍了!”另一個陌生的聲音插進來,很是清潤好聽,似乎正處於變聲期,從而聲音中有些若有若無的沙啞。
“子建,你就是這麼心軟,這可不行!若我們重了感情,便只能輪到捱打的份,戰場上刀劍無眼,又有誰重感情,能想到的,就只有自己的利益而已!”那個神秘聲音又一次響起,接過了話頭。
洛水不由得有些好笑,果然,曹丕和曹植的性格和史書中介紹的完全無二,曹丕鑽研權謀,心機深不可測,曹植卻生性疏淡,不喜殺戮。
“那——郭先生,聽說現在正有一個神秘人幫忙死守鄴城,就連父親也在他那裡吃到了一個閉門羹,這是不是真的?”曹丕的聲音傳來,冷淡中帶了一點好奇。
“是,當初主公生怕鄴城守軍會故技重施,故而做好了面對毒瘴與水灌的一切準備,不曾想那人竟在城內四面都埋了青石方磚,主公無法透過,便只有放棄了地道戰這個方法,轉而採取漳河水灌的方式,想讓鄴城不攻自破。不曾想那人竟能說服劉夫人和甄夫人開倉放糧,暫解了鄴城的危機。”神秘人的口中也有了一絲凝重。
神秘人的身份,她在聽到曹丕的問話時便已猜到了——曹操手下的第一謀士,郭嘉,字奉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