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真的幫了他,便是公開的與曹丞相作對。曹操的手段她自然是領教過,即便不讓她死,也定會讓她生不如死。
良久,她只是輕聲嘆息。
曹操恨她又如何?說不定在他知曉一切的時候,她早已乘一葉小舟浪跡天涯,丞相府中的風波浪潮,也再不會煩擾到她。
這樣想著,她不由得微微嘆息一聲,沉默的閉上眼。
耳邊突然聽見一聲被褥悉率,她靜靜張開眼,卻看見曹植不知何時已經由教練場趕了回來,此時正垂首整理著瓷枕,目光中略微多了一絲沉鬱。
“子建,你有心事麼?”洛水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出聲來。這些日子同帳生活,她對曹植的脾性自是一清二楚,只消一眼便能看出他此時的心情。
“不算是吧,我只是覺得——有點為父親擔憂。”曹植松爽一笑,目光中瞬間便沒有半絲暗沉,看到她,竟是淺淺的笑了出來——那個讓她熟悉的笑容。
洛水微微彎一下嘴角,想了一想,忽然道:“是因為鐵索連船這個主意吧,或者說,曹丞相也發現了箇中的不妥?”
“正是如此!”曹植笑言,彷彿是絲毫沒有擔憂一般:“船身木製,倘若吳蜀聯軍以火攻之計迎戰,我們便死傷慘重。父親卻一意孤行的說現在刮西風,火攻之計絲毫無用處。”
“曹丞相說的也不算錯誤,這幾天風向確實是一直朝西。”洛水笑了一笑,慧黠地拿眼看著他。
“可是,萬一風向變了——”曹植有些欲言又止的盯緊了她:“若是哪一天颳了東風,我軍被東吳火燒,其時定然是死傷慘重。”
“變了……就變了吧!”洛水想到白日時自己的決定,只是淡淡一笑。
“你——”曹植明顯是大吃了一驚,有些疑惑地看著她:“你真的是那個我認識的洛水嗎?”
洛水忍不住笑出聲來,笑容中略有些欣慰,心中亦作好了決定。
“如果我沒有完全的把握,怎麼敢說這麼沒良心的話!放心吧,這一場仗我們確實是敗了,不過——死去的人應當沒有那麼多。”
“你又做什麼準備了?”曹植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目光中有一絲難以置信,接下來,便是平靜。
“明天,隨我來。”洛水淡淡一笑,輕道。
君應識我心
第二天,醒來。
洛水閒來無事,便輕輕取了豎篴,自顧自的坐在了營帳主位,柔聲吹奏。
曲無名,和和軟軟的,只剩了一點思鄉之情。
這只是中山一地的民謠而已,此刻吹起,卻讓她格外深刻的想起自己以前所經歷的一切,包括在城破之時遇見曹家父子,隨軍來到許都,曹操的謀,曹丕的恨——
她從未這樣討厭過如此懦弱的自己,明明那個她唯一想抓住的人,此刻如此近在眼前,她卻仍舊沒有那份勇氣,伸出手,握緊他。
——也沒有那份能力。
不知道這樣怔怔的吹了多久,她的手臂卻突然被人按住。
洛水悚然一驚,歌曲終止於一陣淒厲的長音。
她連忙抬起頭來,看到的卻是曹植略有些惆悵與同情的臉,一時間,竟也失卻了語言。
“不要吹中山一地的民謠了,軍中有很多人都來自此地,你這樣吹了,他們只會更加難過。剛才我進來的時候,便看到外面一位傳令兵被你引得淚流滿面。”看見她略有些不解的眼神,曹植只是笑一笑,輕聲解釋了一句。
“唉——”洛水長長嘆息,卻還是聽從了他的言語,重又將豎篴收回袖中。
“關於這一場戰役,你究竟做了什麼準備?”曹植想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出聲來。
洛水雙手微微收緊,指甲刺入掌心,一陣生疼。
怎麼辦,該不該信任他——抑或是,該不該將他也拖下水?
猶豫了半天,她都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緩緩閉上了眼睛,再睜眼時,目光中便含了淚。
她這一次冒的險,實在是太大了,如果成功,她便自會逍遙離去,所以說,這件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況,她實在是不忍心告訴他,自己在此戰之後便會絕足於曹府。
“這件事父親不知道,對嗎?”曹植看見她的這副表情,心中也猜著了幾分,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面色卻是漸漸肅然了,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輕輕拉著她,將她拖出營帳,四下尋了一番,總算找到了一個還算安全的說話地。
洛水稀裡糊塗的任由他拖著,輕垂瑧首,心中依舊在天人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