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花籽。用一盅漂亮的小瓶子裝著。
“都是什麼花?”我問他。
他開啟小瓶子,聞了聞,抬起眼睛對我笑:“很多。我先不告訴你。等明年開春的時候種吧。看看都能種出些什麼。”
我接過那個瓷白色的小瓶子,沉沉的,裝滿了花籽。等到明年,會開一春斑斕爛漫麼?
心墜落下去。
已經沒有時間了。明年,弘時二十五歲。歷史上,他的生命在這一年戛然而止。
我握著那個光滑的瓷瓶,對他溫柔的笑:“弘時。謝謝。”
他訝然的笑了笑,抬起頭看飛過天邊的鳥:“你很少這樣鄭重的對我說謝謝。”
“不要怕。”他忽然說。
不要怕,不要怕,語氣柔和輕鬆,好象安慰被漆黑的夜晚嚇壞的孩子。我站在那裡,心中早就已經大雨滂沱,他走過來,為我遮住風雨,告訴我,不要怕。
“其實很早就明白了。”他緩緩的說。
我看他的側面被初夏的陽光籠罩,有柔和的光澤。
“弘曆很聰明。從小就是。從他進宮陪先帝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和他終究不會成為同一種人了。他將來會是一個很好的皇帝。”他頓了頓了,對我微笑。
“我不是不知道他都對我做了什麼。”他繼續安靜的敘述。
“我不會驚訝。因為那不正是要成為皇帝的人要做的事情麼?我只希望他以後能放過弘晝。”他微笑著結束這一番話。
我看看那些花籽:“弘時,出事了麼?”
聲音冷靜得不像我自己。
他溫和的看著我:“昨天皇上問過我話。也許,快了。”
輕輕將我納入懷中,低聲說:“難過的時候不要憋著自己,想哭就哭。我總小見到你,你總是在笑——其實已經是極難受卻還是在笑。將來怎樣,我其實已經不害怕了,能和你在一起這些日子,我一點也不在乎了。其實我很自私,明明知道自己不會有好結果,卻還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對不起,阿離,對不起。你會原諒我麼?原諒我讓你這麼難過。”
這些話說得又輕又快,過往的歲月和他的聲音一起在我心上劃過——他稚氣的笑臉,他清脆的童音,他年少時候迷茫的眼神,他走在無聲的雪中一地的落寞,他細緻綿長的愛——讓我的心忽然痛得無法自己。
陽光一下子破碎。周圍只剩下細碎的風聲。
在他的懷中泣不成聲。
“弘時,我愛你。我愛你。”我哽咽著說。
他安靜的笑了出來:“我也是。我一直愛你。一直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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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是皇上最不喜歡的季節。這年的夏天特別悶熱。皇上的心情越發惡劣,又生了病——口上生了一個瘡。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搞得所有人都惶惶不安。
夏天最熱的時候,我收到弘時的信。午後洗完澡,臥在竹蓆上,頭髮還在滴水。我任它垂落在塌邊。偶爾有細微的風,熱熱的,窗外的幾桿竹子就沙沙做響。
我展開弘時的信。上面的字跡也帶著弘時一貫的溫和淡然。
他告訴我,他現在精神好了許多,清晨的時候醒來,會坐在天井裡面看殘星欲墜未墜。忘卻周圍的煩惱。
在看以前我借給他的書。
都是瑣碎的事情,卻讓我心裡充盈著幸福。
忽然有一個人影投在信紙上,我猛然回頭,撞上的是一雙深邃的眼睛。
“皇上。”
“唔。你就這樣躺著吧。”他漫不經心的說。
我的心跳得厲害,卻還是冷靜的摺好信,放在一邊。
“皇上應該多休息啊。”我沉默了一下,換了一個姿勢,側身臥著。抬著頭看著他說。
他消瘦了一些。面上帶著疲倦的病容。只有眼睛,始終有那種光芒。
“做事做得累了,隨便走走,不知不覺走過來了。”他輕聲說。
“皇上要不要吃些冰鎮酸梅湯,我去端過來可好?”我不想和他呆太久。害怕那種讓我窒息的尷尬。
“不要。我現在什麼也吃不下。你陪我坐一會兒。”他看著我。
他嘆了一口氣,握起我已經半乾的頭髮,輕聲說:“步懶恰尋床,臥看遊絲到地上。我記得阿離以前就很喜歡這句。”
“是啊。”我的眼皮有些沉重。
他忽然拍拍自己的腿:“阿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