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金粉迷離,公主陪嫁妝奩之厚,為諸公主之冠,好一場風光大嫁。
可惜好景不長,不過一年,宋煦病死,公主做了寡婦。
蕭玦至此,也只得哀嘆姐姐命運不佳,按說公主新寡,便當在中州守寡終身,他卻憐惜乃姐寂寞,特意為她建造了金甌宮,將她接回宮長住,本是一番深恩厚意,卻是將她再次推入火坑。
秦長歌彼時尚未封后,還只是睿貴妃,她是不愛管閒事的人,他人吹皺一池春水,與我何干?但文昌不同,文昌和她之間,另有一段交往,不過那是另一段故事了。
那日,是文昌新寡回宮後的第一次壽辰,依文昌的意思,自己是不祥之身,也不必驚動上下了,偏偏蕭玦卻記得姐姐生辰,早早打發內侍頒下賞賜,各色錦緞珠玉,器物珍奇,滿滿堆了一殿。
看得某些人漲眼睛。
午後,兩宮賞賜下來了。
也不過是尋常玩物,奇的是,凡是成雙成對的物件,都只剩下一個。
第六章 雙靨
前來頒賞的太監一臉假笑不陰不陽,捏著嗓子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說了,近日與北魏戰事又起,前方戰士作戰艱辛,軍需龐大,宮中也當撙節用度以示共苦之意,這成雙成對的玉盞金勺,想公主這輩子也用不著了,倒不如幫公主節省下來,充做軍需,算來也是公主一分心意,想公主深受皇恩,素明大義,定然也是願意的。”
文昌俯伏在地,聽著這誅心之言,渾身麻木僵硬,不知疼癢,卻也只能將臉深深埋在塵埃,含悲忍辱的顫聲謝恩。
便是這樣還不夠,太監一臉陰笑的催著她去太后所居的長壽宮謝恩,明知此去必是另一番羞辱,文昌卻也無奈,只能匆匆換了衣裳,趕去長壽宮。
長壽宮妃嬪們珠圍翠繞濟濟一堂,皇后太后盛裝麗飾,端坐上位,公主上前謝恩,那兩人徐徐飲茶,眼皮也不曾抬得,公主尷尬惶惑跪在當地,正不知如何是好,宮女來報,睿貴妃到。
一室女人,立即齊齊將或嫉妒或怨恨或玩味或深斂的目光投向殿口。
好半日,睿貴妃才長裙曳地,雲髻微挽,薄施脂粉,神態曼然的緩緩步入,看似對每個人都溫和微笑,那眼角目光,卻誰都不在其中。
一室的華貴隆重,唯睿貴妃輕衣薄綃,桃花懶妝,螺髻無珠無玉,微垂縹色絲帶,臂上綃金紗隨風飛舉,飄逸如仙。
這倒也罷了,最奇的是,眼下居然點了猩紅微痣一點,宛如墮淚。
宮妃們面面相覷,無人敢言。
皇后卻難掩刻骨妒忌,素日雍容的顏容滿是厲色,對著那個時時威脅著自己後位而自己無能為力的女子,她連語聲都難掩恨意。
“貴妃今日為何作此怪異裝束?”
“哦,”秦長歌素扇掩面,淺淺一笑。
“我聽聞離國有‘雙靨妝’,眼眉之下,雙靨之上,硃砂一點嬌紅,越發襯得女子眼波婉轉風姿楚楚,今日有暇,學做了來,可好?”
皇后身側,樞密副使何安先的次女,受封瑤妃的何靜瑤盯著自己新塗了北海之國進貢的珠貝丹的指甲,好像看不夠似的仔細端詳那閃閃發亮的指甲,一邊冷笑道:“真是奇了,既然是雙靨,如何只點了一邊?難道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秦長歌毫不著惱,只是微笑。
“那是離國未及豆蔻的女子方可使用的妝容,反正我也老了,也用不著點雙靨了,點上一邊,也算沾了新鮮。”
她這一語出,眾人皆變色,秦長歌今年雙十年華,雖比諸妃大些,較之太后皇后卻是要年輕得多,她說自己“老了”,豈不是在諷刺兩宮“老朽”?
那句“反正我也老了,用不著點雙靨了。”怎麼聽來都和先前兩宮當著她們面下給公主的懿旨“想公主這輩子也用不著了,倒不如幫公主節省下來”語氣一模一樣,聽著著實諷刺。
秦長歌卻已看向猶自跪地未起的公主,好像剛剛才看見她,目光一變,起身驚呼道:“這不是文昌長公主麼?公主如何跪在這裡?”
她快步行至文昌身邊,文昌見她來,目中淚光一湧,強自忍了,咬著嘴唇不語,太后卻已淡淡道:“公主今日壽辰,來長壽宮謝恩,貴妃難道覺得,公主謝恩,不當跪我?”
“當得,”秦長歌宛然一笑,“別說是公主,這裡無論誰,見了您,都是當跪的,您母儀天下,天子尚執子禮日日請安,何況我們。”
太后“唔”了一聲,臉色稍霽。
“只是,”秦長歌緩緩繞行殿內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