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郢遷到壽春。楚人念祖、愛國、忠君比之其他列國更為突出,他們丹陽、郢數次遷移不改其名就是為了緬懷先祖。
寒芳又重新審視了一下鬥介:精瘦的身軀和臉龐,骨子裡卻透著不屈的精神和執著,細長的眼睛中閃爍的是對祖國熾熱的愛。
寒芳嘆了口氣說:“楚國必然會被秦國滅掉。秦國統一天下是必然的,它統一六國的步伐誰也阻擋不了。”
鬥介細長的眼睛目光一閃,輕蔑地反問:“是嗎?你何以如此肯定?”
寒芳眨著眼睛狡黠地笑直截了當地問:“我要是說我能掐會算,未卜先知,你信嗎?”
鬥介搖搖頭,不說信也不說不信,只是苦笑,笑容裡滿是酸澀。
嬴義的目中卻閃露出異樣的光彩。
鬥介又盯著寒芳,認真看了看,帶些好奇地說:“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轉而好奇變成了遺憾,“我這次最大的錯誤就是輕視女人。巴清不簡單,你更不簡單!”鬥介言罷突然站起身來,嬴義立刻拔出長劍,架在他的脖子上,厲聲喝道:“幹什麼?”
鬥介微微一笑,目光中帶些嘲諷和不屑,二指輕輕把寒森森的寶劍從脖子上推開少許,說:“有大人在此,我還能怎樣?”他轉身慢慢走進屋內,小心翼翼捧出一個酒罈,又緩緩坐下。
鬥介輕輕啟開酒罈,立刻滿室飄香。
鬥介提鼻子聞了聞,閉上眼睛陶醉地說:“香茅酒,家鄉的酒,祖國的酒,好久沒有喝過這麼香甜醇美的酒了。”
寒芳突然想起了屈懷,想起了屈懷送粽子的情形,低下頭百感交集。
“姑娘飲酒嗎?”鬥介文雅地詢問。
寒芳輕輕地搖了搖頭。
“嬴大人呢?”鬥介友善地問。
嬴義冷冷地說:“不必了!”生性豪飲的他,對此刻滿屋飄蕩的酒香是充鼻不聞,沒有絲毫興趣。
鬥介自斟自飲了一樽酒,臉上帶著些許悲愴和淒涼,輕聲道:“此情此景,我給姑娘唱首曲、吟首辭,可好?”
寒芳輕輕點點頭,目光中流露出理解和同情。
鬥介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輕敲著几案吟唱起來:“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傷懷永哀兮,汩徂南土。眴兮杳杳,孔靜幽默。鬱結紆軫兮,離慜而長鞠……”
寒芳細一聽卻是屈原的絕筆作《懷沙》。記得書上介紹《懷沙》表達了作者高尚志向和政治理想,也譴責了楚國統治集團的腐朽黑暗。
鬥介的聲音時而慷慨激昂,時而似裂石破冰,時而似狂風捲地,時而似寒泉滴水,時而幽咽淒涼,十分悽楚。
寒芳面對悲悽愴楚的鬥介,聽得不禁潸然淚下。就連一旁冷冰冰的嬴義也不禁動容,眼圈紅了。
鬥介吟唱完畢,已是淚流滿面,灑溼衣襟。他呆坐片刻,仰脖將樽中的酒一飲而盡,慘笑兩聲,從袖筒裡拔出短劍,一仰身子刺了下去。
寒芳正沉浸在悲傷淒涼中,只覺眼前紅光一閃,驚得不由往後一退,手裡的茶杯“當”的一聲掉到地上。
鬥介緩緩倒在眼前,目光悲傷地望著她。
“你……”寒芳捂著嘴驚得說不出話來。
鬥介悽惶地笑笑,用微弱的聲音說:“快要到五月初五了,快到了……”淚水再次滑落。
寒芳的手不停地發抖,顫聲問道:“我……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鬥介無力地搖搖頭,神志似乎突然清醒了一下,目中波光一閃,吃力地說:“請你像對待那些花一樣對待巴家的人……”鬥介緩緩閉上眼睛,帶著遺憾,帶著悲愴靜靜地離去,臉還是朝著東邊的方向。
寒芳不知道鬥介面向東面,是因為楚人尚東,還是因為他的祖國——楚國也在巴郡東面?
他死後的靈魂會不會穿越千山萬水,回到自己熱愛的祖國?會不會回到自己熱愛的那片故土?不知不覺中,寒芳的眼淚緩緩流下……
第一百章 拯救巴家
有時候,有些事情,你想得簡單了,它很複雜;你想得很複雜,它卻很簡單。
困擾多天的疑惑和謎團都已經解開,內奸也剷除。原本開心才對,可是寒芳卻高興不起來,有的只是沉痛和彷徨。
鬥介熱愛自己的祖國,或許他對祖國的貢獻只是微乎其微,可是他把畢生都獻給了自己的祖國。
這世間有多少默默無聞的英雄?他們沒有轟轟烈烈的事蹟,他們的生在世人眼中視若無睹,他們的死在世人眼中也是微不足道。他們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