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先的兩名差役應了一聲,快步走進堂屋之中,其中一人大聲道,“誰是醫師,快把這廝嘴堵上若是再讓他亂說一句……”
卻見站在榻前的兩名女子都轉過身來,其中一人微笑道,“那又如何?”
看見這張西州城裡幾乎人人都識得的面孔,這名差役頓時一噎,急忙忙的行了個禮,“長史夫人,小的不知您也在此處,冒犯了。”
琉璃臉上露出幾分無奈,指了指榻上的米大郎,“我也是無法,這位米大郎前日掙扎著進了我家院門便昏了過去,我延請了兩日醫師,沒想到他不但未清醒過來,反而開始胡言亂語,我也想讓他安生些,只是醫師道,這米大受傷過重,若是下了猛藥,只怕受不住,可若是不用藥,這般叫嚷下去卻也是撐不了多久,唉。”她猛然想起什麼似的看向差役,“不知你們過來,又是有何貴幹?”
差役賠笑道,“啟稟夫人,原是有人告這米大郎逼良為賤,小的們要拿他去回話。夫人您看……”
琉璃嘆了口氣,“你們也看見了,米大如今這情形,可是能回話的模樣?”
堂屋裡胡亂安置著一張矮榻,上面躺著的米大郎看去令人驚心:衣袍裡透出的血跡已隱隱有些黑紫,胡亂落著些紙灰的臉上沒半點人色,偶然直著嗓子叫上一句,那聲音更是滲人之極。兩個衙役都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若是尋常西州百姓,有後面那幾位催逼著,這米大郎便是斷了氣,他們也會拖走,但在長史夫人面前……兩人相視一眼,只得轉身走了出去,對等候院中的那名高大男子低聲道,“蘇參軍,您看這可如何是好?”
蘇南瑾面沉如水,盯著捲起的門簾,沉默片刻,猛然大步走了進去,進門一見琉璃便抱了抱手,“庫狄夫人,好久不見。”語氣雖然還算平和,一雙眼睛卻是毫無暖意。
琉璃抬頭看見他,露出了些許意外之色,停了片刻才還了一禮,“蘇參軍?”
蘇南瑾臉色陰沉的掃視了一遍,這間堂舍裡除了琉璃和她身後的婢女,便只有一個揹著藥囊的年輕醫師、一個老僕和三四個閒漢。他的目光最後才落在看去已是奄奄一息的米大郎身上,淡淡的道,“這位便是米大郎?夫人便容他這般胡言亂語、攪動人心?”
琉璃嘆了口氣,回頭對韓四道,“韓醫師,還是給米大用些安神定語之藥吧,橫豎這般下去也是不成的。”
韓四抬起頭來,“夫人,只怕他經受不住。”
琉璃搖頭,“總要教他清醒過來才好,我總有些憂心這邪中得古怪。你不說說,他這樣嚷下去也撐不了多久麼?不如試上一試。”
韓四悶悶的應了一聲,從藥囊裡取出了一丸桂圓大的黑色藥丸,要了些熱水在杯子中化開,老僕和兩名閒漢一起動手,將米大扶了起來,韓四則在他胡言亂語的間歇之中,拍著他的背脊,慢慢的把藥水餵了進去。
蘇南瑾目不轉睛的盯著那米大郎,只見他的臉色慘白中帶著灰敗,不時抽搐著吐出一口藥來,不似裝出來的模樣。心裡不由微微一鬆,轉頭對琉璃道,“夫人,這位米大郎在我伊州犯下數起逼良為賤的案子,蘇某要將他帶回伊州聽審,還望夫人行個方便。”
琉璃看了看被重新放在榻上的米大郎,滿臉為難,“蘇參軍,你看他這副模樣,豈能經得起顛簸?還是請你高抬貴手,容他緩上一緩,清醒過來之後再說,一則好問清些事情,二則也好保全他這條性命。”
蘇南瑾心裡冷哼一聲,肅然道,“夫人,非是在下不肯行此方便,在下是公務在身,不容耽擱。還望夫人莫要一時心軟,縱容了此等惡人若是夫人執意如此,於裴長史的清譽只怕也略有妨礙。”
琉璃怔了一下,臉色頓時有些訕訕的,半晌才道,“既然如此,既然參軍是奉命前來提人,我也不好攔著……”
蘇南瑾的臉色剛剛一鬆,琉璃卻突然抬頭定定的看了過來,“煩勞參軍將公文與大夥兒看上一眼”
蘇南瑾不由愕然,皺眉道,“蘇某出來得急,並不曾帶,日後再補便是。誰不知曉這米大郎作惡多端,夫人難道還疑心蘇某冤枉了他不成?”
琉璃堅決的搖了搖頭,“參軍此言差矣,非是我疑心參軍,這米大郎再是行為不端,也是我西州子民,如今這般傷重,但凡挪動便能要了他的性命,參軍既然在從西州拿人,總要有個憑據我雖是婦道人家,卻也不能讓西州子民,不明不白便這般送了性命”
她的聲音清脆鏗鏘,清清楚楚的傳了出去,此時米大郎院子也擠進來不少閒漢與婦人,聽到這樣一番話,有好事者立刻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