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伊的步子極快,一路又說又笑,琉璃心裡有事,恨不得立刻找到裴行儉問上一句。等抬眼看時,面前已是麴府的大門。站在門前迎客的,卻是她已有些日子沒見的麴鏡唐。她穿著淺碧色的衫子與白綾裙,頭上只戴著一枝羊脂玉的釵子,整個人就如在雲端般清清淡淡的不沾塵氣。
見到雲伊,麴鏡唐臉上露出一絲驚訝,待互相見了禮,秀眉微挑,“人也齊了,你們來得倒正是時候。”
看著眼前這張秀雅的面孔,琉璃心裡早是一動,她以前就覺得麴鏡唐與麴崇裕生得很有些相似,親兄妹也不過如此——按裴行儉的說法,他們可不正是嫡親的兄妹?難怪她待雲伊與別個不同,連帶自己也沾了些光。她笑著點了點頭,“是我們來遲了。”
雲伊也笑道,“鏡娘你今日也來做客?我倒是來對了”
麴鏡唐引著兩人往裡走,語氣依然是淡淡的,“我卻是來錯了,早知雲娘會來,今日我何必多此一舉?”
琉璃不由笑道,“哪裡的話,我領情得很。”
麴鏡唐瞟了瞟她,原本清冷的笑容裡倒是多了幾分暖意。
堂屋的門簾早已捲起,隨著婢女們的通傳,琉璃邁步進去,毫不意外的看見了好幾張變了顏色的臉,心裡好笑,微微屈了屈膝,“祇夫人。”
祇氏忙起身笑道,“庫狄夫人快請坐下。”說著細細打量了琉璃一眼,只見她穿著雪青色單絲羅衫,象牙綾裙上斜斜的繡了兩支淡墨桂花,挽著深碧色卷草夾纈披帛,靜靜的站在哪裡,自有一股清雅之氣撲面而來,心裡不由微覺悵然,這庫狄氏聽說每年都病得七死八活的,可怎麼看著倒是越發清麗了?只是瞟了瞟她纖細單薄的腰身,心裡還是定了些——她與那裴守約成親也有七八年了,腰身還是處子一般,哪裡是能生養的模樣?子嗣這種事情,卻不是靠著夫君的一味寵愛便能無視的。她但凡有一絲明理,也該給自己找條後路。
祇氏身邊坐著的夫人們也紛紛起身,多是琉璃識得的熟面孔,除了那墨齋 。。位嫁入祇家的張夫人,那郭夫人、衛夫人都是都督府兩位主簿的夫人,最是常來常往,另外一位小祇夫人則是祇氏的妹子,說是家宴,倒也是人數合適。琉璃原以為會看見幾張年輕嬌美的臉孔,竟是落了個空,心頭倒是微覺納悶。
雲伊日常禮數上倒不會錯,也跟著行了禮,“雲伊今日得閒,前來叨擾了,請夫人莫怪”
一聽這個“閒”字,張夫人的顏色不由越發難看,倒是祇氏笑著柔聲道,“雲娘說的哪裡的話,你和庫狄夫人肯賞光過來,我是求之不得。”
其餘幾位夫人也起身與琉璃和雲伊相互見了禮。張夫人終於還是笑了一聲,“阿史那娘子原是貴客,往日那般下帖子請娘子出席,娘子都是一年半載的不肯露過一面的,今日卻是不請自到,真真是我等的榮幸”
雲伊也不管婢女們如何伸著手想把她引到下首落座,笑嘻嘻的挨著琉璃坐了下來,“好說,我雖然忙了一些,卻是愛湊熱鬧的。只是和你們在一處,我一說話大家便胃口不好,平日裡哪好意思過來?今日不過是姊夫和玉郎道,我還是陪姊姊過來一趟才好,我才厚顏來領夫人的宴席,張夫人可是此刻便沒胃口了?”
滿屋子都靜了下來,張氏一時不知如何接話才好,又暗暗的有些心驚,裴長史和麴世子都讓這位阿史那氏過來,其中的深意……祇夫人咳了一聲,笑道,“雲娘說話真真是有趣,不知今**想喝些什麼?”
雲伊想了想道,“昨日玉郎帶回來的桂花春似乎還可口。”
祇夫人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還真會挑這桂花春是兄長剛從長安那裡託人買到的,她昨日見麴崇裕來了,才給他們父子送了一壺過去,沒想到世子竟破天荒開口向她又要了一小甕,自己還欣慰了半日,卻原來是為了……她轉頭看向婢女,“待會兒開席時記得拿上來。”又對眾人解釋道,“那原是烈酒,卻不是此時喝的。”
郭夫人便笑道,“阿史那娘子真是女中豪傑,還未開席,便要飲酒,難怪滿西州的女眷,只有娘子能跟他們去狩獵。”
雲伊頓時眉飛色舞,“郭夫人也想去狩獵?讓主簿帶上夫人去便是其實除了有多半日子不方便洗漱沐浴,別的我看都好”說著便開始滔滔不絕的談起騎馬打獵、風餐露營之事。
好容易等雲伊的話告一段落,郭夫人忙乾笑了兩聲,“阿史那娘子不讓鬚眉,我等哪能相比?”
祇夫人也笑著看向琉璃,“今年秋涼得早,不知夫人身子可還好?”
琉璃心裡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