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上翻個身才好,又想著都督便是籌不上糧,難道還能因此丟了官不成?不過是受幾句責備罷了,總強過我們這般拆了東牆補西牆的過日子,這才一時蒙了心。但若說咱們便是要都督倒了好看笑話,咱們再是混賬,又怎敢起這天打雷劈的心?”
她看了看祇氏依然冷淡的臉色,嘆了口氣,“夫人有句話說得對,這些年麴都督待大夥兒寬容親厚,咱們的確有些輕狂了,一味好強,分不清遠近親疏。但吃了這次的教訓,大夥兒是真的悔了。西州城又不是沒有旁人做過都督,軟的硬的不管事的,誰曾多看咱們這些高昌遺族一眼?也只有麴氏,跟大夥兒是幾輩子的情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麴都督此次是立了大功,咱們如今說什麼自然都是白搭,但若是日後麴家真有難處了,大夥兒若是坐視不管,便教咱們丟了這西州的根基,再也翻不得身如何?”
她的這番話,自然也是眾人這些日子裡議論過無數遍的,一時都紛紛附和,有人便道,“夫人便是不信我等的心腸,也總要相信我等不是那種過了今朝不想明日的人。難道大夥兒還真能盼著再來一個都督,好把咱們都轟出去?”
祇氏沉默片刻,突然點了點頭,“阿嫂說的是,大唐的官員裡,除了麴氏,誰會多看咱們這些人一眼?便算是多看了幾眼,其實打的也不過是借刀殺人的主意罷了,真讓他們如了意,咱們是什麼下場還未可知”
此言一出,堂屋又是一靜,張敏娘原本平靜的臉色頓時為之一變,睫毛顫了幾下,突然看見祇氏的目光已經看了過來,臉色不由更白,目光中也帶上了幾分的乞求之意。
祇氏卻不閃不避的看著她,聲音越發清晰,“此次運糧之事,大夥兒心裡都清楚,若不是興昔亡可汗的騎兵來得快,世子與長史自不必說,張參軍也罷,咱們的那些部曲也罷,只怕現在都已是身首異處的新鬼我聽到此事便想,原來這世上真有報應,這自以為尋著了新靠山棄了旁人的人,轉眼便發現自己也不過是枚棄子,是何等有趣敏娘,你說是不是?”
張敏娘忙站了起來,臉色蒼白的垂下了頭,“夫人明鑑,阿敏是張家的女兒,不管如今際遇如何,也不敢怨天尤人,都是自己命不好罷了。”
她的聲音裡帶著幾分難言的淒涼,不少人心裡都是一軟,同為高門女子,這種不得已的情形,自然人人多少都經歷過一二,小祇氏不由輕聲道,“姊姊莫要生氣了,敏娘,她也不容易。“
祇氏目光依然落在張敏娘身上,微笑著點了點頭,“你的確是不容易,只是我卻不明白了,如今這情勢下,你的堂兄處境如此艱難,你不想著如何彌補,卻放出話來,說什麼世子內書房裡掛著的畫像,模樣不像阿史那氏,倒更像庫狄夫人,又說世子是因為與庫狄夫人合夥做了幾樁生意,才容了長史在西州呼風喚雨,阿敏,你這是想做什麼?”
堂屋裡“嗡”的一聲議論開來,這話她們自然也是聽過的,卻原來是……張敏娘臉上頓時變得一絲血色也無,抬頭看著祇氏,嘴唇微顫,半晌才道,“夫人這是從何說起?”
祇氏笑吟吟的搖頭,“我是何意你還不知?誰不知曉世子的性子,想來這西州城裡,除了你,便只有庫狄夫人、阿史那氏和鏡娘進過那書房,見過那幅畫,這話不是你傳出來的,難道還是她們自己傳出來的?”
張敏娘只是輕輕搖頭,“我前些日子的確去過世子府,只是……夫人誤會了,夫人請想,這話傳出來,於我又有什麼好處?”
祇氏輕輕的嘆了口氣,“以前的事,原是我們對不住你,耽誤了你這些年,你心中有恨有怨都是應當,只是如今的西州城卻是再也經不得這些風雨,若教世子以為是我們教唆著你做的這些事,便是我有心替大夥兒說話,只怕也迴轉不得如今你已是蘇家婦,自有你的前程,又何必再對前事耿耿於懷,心有不甘?”
她看著張敏娘,目光裡滿是憐憫,“這次張參軍也在糧隊之中,馬賊卻是照來不誤,大都護的親兵又要臨陣脫逃,參軍不得已才下了那般的狠手……唉,可見你今後的日子,且有艱難之處,還是要步步謹慎,好自為之莫再打著別的主意了。”
張敏孃的臉上已是一片雪白,嘴唇上都沒了血色。祇氏卻不再看她,轉身舉起了手中的杯盞,向張氏微微一笑,“姊姊說得不錯,再過十幾日便是新年,咱們總不能因為以前的不順,便不過以後的日子了,來日方長,我也祝諸位前事終不忘,來年多可期”
原本壓抑的堂屋裡,氣氛頓時鬆了下來,張氏也笑道,“今年喝了這麼些苦酒辣酒說不出滋味的悶酒,才終於喝到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