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傳檄天下,他是順天府尹,不可能不知道,明明知道,卻是推翻天子嘉獎,將宮中褒獎之人斥之為賤役,學生敢問,這算不算是欺君之罪?”
明明徐謙膽大妄為,結果現在卻是狀告汪峰欺君,可見讀書人的一張嘴總是和道理站在一起。
其實徐謙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皇帝都已經詔告天下了,你非要唱反調,而且在御前直接侮辱別人,這不是犯賤找抽?說是欺君,還真不為過。
其實現在,汪峰現已經成了落水狗,反正是債多不愁,再添一兩條罪狀似乎也沒什麼打緊,朱琦沉吟一下,頜首點頭道:“此話有理。”可是他並不是白痴,又冷笑道:“但話說回來,汪峰固然有罪,且罪有應得,可是這自有朝廷處置,哪裡要你多事?他現在畢竟還是朝廷命官,你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毆打他,當著本官的面毆打他,這便是大罪,你若是肯乖乖認罪伏法,本官念你年少,可酌情處置。”
他這一套自然在徐謙的身上沒有多大用處,徐謙是什麼人,什麼樣的架勢沒有見過?自然不肯上他的當。徐謙搖頭嘆息道:“正因為學生是讀書人,才非要打他不可,請大人明鑑,學生毆打汪峰,理由有二,其一:汪峰侮辱學生父母祖宗,學生讀聖賢書,深諳聖人大道,首推一個孝字,所謂百善孝為先,若是一人連孝心都無,自然是一無是處。現在有人當著諸公的面辱罵學生的父母和祖宗,學生不予還擊,即是不孝,敢問大人,若是大人處在學生的位置,莫非能無動於衷?”
徐謙似乎還覺得不夠,又朝殿中諸人道:“敢問諸位,誰處在學生的位置,若是能做到唾面自乾,不予理會的,都可以站出來,只要有一人可以做到,那麼就算學生理虧,自然聽任朱大人處置。”
滿朝的文武鴉雀無聲,竟是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
大家都不是傻子,站出來那才是瘋了,方才一番由淺入深的分析,已經得出,誰要是能做到無動於衷就是不孝,而不孝這樣的帽子戴下來,對於官員來說,比之貪瀆和無能更加致命,因為孝是歷朝歷代衡量官員德行的標尺,歷朝歷代的擇才標準都是德為先,而能力反而在其次,誰要是敢站出來,只怕這一輩子的前程都要毀了,以後只能在別人異樣的眼光和嘲弄中夾著尾巴做人。
可笑的事又一次發生,明明許多人對徐謙的行為感到憤怒,覺得他大膽放肆,可是現在卻不得不承認,如果換做是自己,也非要暴打汪峰不可。
既然大家都承認,汪峰敢罵到自己頭上,大家都不會顧忌這裡是什麼地方,也不會顧忌汪峰是不是朝廷命官的身份,大家都承認自己是孝子,如此一來,徐謙方才的暴行似乎也就沒有這麼嚴重了,畢竟這是人之常情,你看,連內閣大佬、部堂尚書、都察院御使都不吭聲,你若是非要說徐謙十惡不赦,道理上也說不過去。
朱琦這時候已經感覺他這主審實在是有些審不下去了,他不得將目光看向成章和楊康,希望這二位一直不吭聲的大爺聲援一下,誰知這二人卻是比他聰明得多,都是呆若木雞的樣子,彷彿瞬間老年痴呆,連看都不敢去看朱琦。
朱琦只得硬著頭皮道:“雖然情有可原,可是……”
這一次徐謙更加不客氣了,朱琦的可是後面的話還未出口,徐謙便道:“大人明鑑,學生的話還沒說完,方才說了,是理由有二,學生只說了一點,這第二點還沒說……”
眾人汗顏,雖然在場之人中不乏有能言善辯之士,可是和這既能言善辯又死纏爛打的徐謙相比,還真是差了太多火候,許多人心裡不由在想,據說這徐謙乃是謝太保的高徒,今日一見,果然是名師出高徒,非同凡響,當年謝太保在朝時就以善辯聞名,十個御使加起來也比不上他的一張嘴,今日他的門生亦是不遑多讓,這嘴上的功夫當真厲害。
不待朱琦點頭,徐謙就已經開口了,道:“這汪峰開始時大義凜然,說什麼商賈低賤,追腥逐臭,可是汪大人自個兒卻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暗中貪墨錢財,以權謀私,以學生看來,此人的利慾之心比商賈更勝十倍,學生方才就曾說過,人之貴賤不在出身,而在德行,以汪峰的德行,學生罵他一句賤人,顯然也不為過吧?學生讀聖賢書,記得有一句叫奸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對待賤人也是如此,汪峰至賤,學生一時憤慨,毆打於他,既是出於孝心,也是出於公憤,這等賤人居然位列朝班,居然還是朝廷命官,大人不去追究提拔此人的責任,為何卻要拿學生一介書生治罪?因此學生大大不服。汪峰這樣的賤人,非但平步青雲,而且歷次吏部京察都是優異,學生以為,就算要追究,那也該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