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這個登基僅僅十一天的景衡帝黯然離開了卞唐的史書版圄,一切消於無形,就好像他從來也沒有出現過一樣
八月二十一日,大皇軍隊追殺洛王餘黨,一路斬殺西南大族三百餘家,女子充為官妓,男子凡長過馬鞭者一律斬首。幾乎是在一夜之間,螯個西南氏族被連根撥淨,蜀風過處,一片蕭瑟狼藉。
八月二十七日,唐皇班師回朝,於此次平叛當中立下大功的徐素將軍繼續帶兵到滅叛黨,鮮血以西南眉山為中心,一路坑蜒,橫漫過整個卞唐國土
九月初四,大皇下達旨意,將此次從西南氏族中收繳而來的物資分出一半,平均分攤給在此次戰亂中遭到迫害的各個省郡,並且減免西南五年賦稅,予以西南之地休養生息。一時之間,李策的聲望攀至頂點,這些在戰亂中失去家園失去親人的百姓們突然知道自己還能活下去,無不感激涕零,叩謝皇帝的天恩。
九月初九,楚喬帶著平安多吉等人再次上路,乘船渡過邯水,前往唐京
卞唐仍舊是卞唐,天藍雲白,薰風依舊,只是那些曾經死在戰場上的戰士,卻再也看不到了。
九月十五,窗外的月亮圓圓的一輪,像是一塊成色上好的臣盤。殿外的梧桐之間,飛舞著無數流螢,閃爍著微藍色的光,輕輕的來回盤旋。
整個皇宮都是寒冷而清寂的,上上下下都牲起了純白的帷幔,慘白的蠟燭代替了過往的宮燈,發出盈盈的光暈。
她跟在侍衛的身後,緩緩的走著,金吾宮仍舊是這般大,可是失去了徹夜不息的伶歌軟曲、粉腰玉臂,這座巍峨的宮殿,突然間就顯得那麼空曠了
柚。的箭紋擦過兩側的衣襟,發出林怵的聲響,夜太靜,烏鴉飛過頭頂,抬起頭來,卻只能看到蹲在高高房簷上的鎮獸。蒼茫的暮色如迷霧般散開,陰鬱的松柏下焚香嫋嫋,楚喬沉目望去,隱隱聽到僧侶們吟唱的經文,像是從天的另一邊遙遙而來,讓人心裡發空。
宓荷居並未有什麼改變,梧桐連綿,荷塘夜色,蟬鳴聲一聲長過一聲。淡淡的月色從白綿窗紙上透過來,西首的幾扇窗子卻是大暢著的,溼潤的風從外面吹進來,帶著潮溼的水汽,滿殿青白色的帷帳翻飛,一隻已經破舊的風鈴掛在窗前,不時的發出叮鈴鈴的聲響,依舊清脆,像是破冰的歌聲。
李策就坐在那一片青白帳幕之間,一方烏木小几,兩方蒲團小座,一隻青青玉壺,兩隻瑩白酒盞。
青紗雅帳隨風而舞,不時的掃過空蕩寂靜的大殿,李策烏髮披散,一身暗紫色錦袍,上面繡著青碧色的雲紋,盤旋交錯,層層疊疊,以皇家特有的針腳細密的縫製,面如白玉,映著月光靜靜的坐在那裡,像是一幅靜止不動的畫。
楚喬站在門口,手扶著青柱,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走上前去。
夜風吹起紗簾,李策於月光下轉過頭來,面容疏朗,眼睛微微眯起,仍舊是那剝淡笑的狐狸模樣,對著她輕輕的笑道:“你來了。
這一聲很平靜,卻叫的楚喬心裡發酸,她看著他,只覺得他仍舊是自己離開的那副樣子,媒皮笑臉,頇劣胡鬧,卻又能凡事都看出透徹。
歲月急促而去,那麼多事相繼發生,快到讓她回不過神,她此列看著他,隱隱覺得有幾分陌生,卻又有幾分心疼。
走上前去,蹲在李策的身邊,抿緊嘴角,眼睛酸酸的發澀。
李策卻笑著椽了椽她的頭髮,仍像往常一樣,有意的將她整齊的發髫弄得散亂,笑著說道:“幹什麼哭喪著臉。我還沒死呢。”
他越是這樣笑著,楚喬越是覺得心裡難過,她強自扯出一個笑容,點著頭說道,沒事就好。”
窗開半闔,隱見窗外盛放的最後一池清符。
李策低下頭,靜靜的模索著酒盞邊繁複的花紋。
他是亂臣賊子,不能入殮皇陵,我將他葬在了羅浮山上。”
一陣清風吹進來,窗上的風鈴發出一連串的聲響,抬頭看去,只見那鈴鐺上雕著繁密精巧的花樣,邊角處還以鏤空合歡花圄案為飾,描著細細的金粉,即使多年風吹日曬,顏色依然鮮亮。
李策淺淺的飲了一杯,他的目光很平靜,語調平靜的淡淡說道:,芙兒也葬在那。”
他抬起頭來,嘴角清淡,神色迷濛,目光中卻帶著晨曦般輕微的亮色。
生不能同生,死得同穴,也不枉他最終這背水一戰了。”
大殿裡終究安靜了下來,楚喬坐在李策身邊,靜靜的陪著他一杯一杯的飲酒。她沒有坐到對面的那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