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越發蒼白:“漫漫。”“沈妙青,我承認往時你確實佔著上風,可是現在我有了陸方淮,你最好不要再惹我。”綠綠斜了她一眼。
“沈漫綠,你這是什麼態度,妙妙身體不好,你還說這些混賬話。”沈志忠向來疼愛這個進退有度,乖巧可愛的大女兒,小女兒…每年過年回來一次,生疏得如同路人甲。
“我的電話二十四小時開機,要進手術室的時候再告訴我,我隨叫隨到。”決絕得像是要跟沈家一刀兩斷,她真的渴望已久。“不過我看沈妙青精神得很,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你給我站住!”沈志忠喝止住綠綠,那隱忍的怒意,讓周邊的人緊張,“你今天走出這山門,就不是我沈家的人!”
沈漫綠先是一頓,繼而輕笑出來,扭回臉,皆是如釋重負的神色:“我求之不得。”“你…”沈志忠從來不知道綠綠有這樣強硬的一面,一身好菸酒的他身體也是不濟,當下血壓升高,氣得頭昏腦脹。
鍾瓊趕緊扶住丈夫:“漫綠,同你爸爸和姐姐道歉!”鍾瓊的細高跟在大理石上踩出叮叮的輕響,走至綠綠的身側,玉手拉住綠綠的手臂。
“不用擔心,沈妙青犯病了我自然會回來,我欠沈家的都會還清。”綠綠搖搖頭,撫掉母親的手,“我可以忍受自己姓沈,但是我忍受不了這個地方。”
“有了陸方淮,你真是翅膀硬了?”鍾瓊本是難得地軟玉相勸,竟是換回來這樣的答案,有些氣憤。
綠綠聽得一愣,好像真的是這樣,往時的冷漠躲避,卻是也是一種示弱,若是過去,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這樣理直氣壯地說要同沈家決斷,到底真的是因為…有了陸方淮。
邵承凌一直沉默地坐在原處,手撐著膝蓋,也不插話,看著綠綠生平第一次昂首挺胸地辯駁,嘴角掛上了笑,瞬即又陰鬱下來,這一切,不過是陸方淮的功勞。
往時的沈漫綠,外強中乾,在外人面前的爽直潑辣,在沈妙青面前的毫無還擊之力。沈妙青太出色,無論是成績樣貌還是性格,處處壓著她,她沒有任何炫耀的資本。他知道,沈漫綠的骨子裡是極自卑的。
向來是學校辯論隊的最佳辯手,卻總能被沈妙青說得毫無還口之力,氣得發抖,偷偷抹淚,她一直是一無所有,除了他,他清楚得很,最後,卻還是背叛了,他知道,傷她至深。
她笑得有些無奈,又帶著一絲溫柔,似乎能看到陸方淮嬉皮笑臉地杵在自己面前。若是他在,定是不會讓他們欺負自己,責怪自己,傷害自己:“是,陸方淮這靠山大得很,所以不要得罪我。”
鍾瓊優雅的形象幾乎維持不下去:“沈漫綠,我是你母親!”“我母親?我總是懷疑,阿姨才是我的親生母親。”沈漫綠抬頭,眼裡含著感傷。再次被綠綠噎住,她很氣惱,卻無話可駁。
綠綠踏出房子的第一步,便看到了外邊的藍天白雲,彷彿世界都亮堂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明明是同沈家斷絕關係,自己卻沒來由的輕鬆。
看見張叔冷著面孔走過來,綠綠輕笑,不無諷刺:“恭喜您,往後終於不用再看到我了。”繼而輕笑,“我也在不用見到您的臉了,跟鍾馗似的,每次見著您我晚上都做噩夢。”
走出沈家的別墅,綠綠有一瞬間覺得虛脫,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去做一件事,做完了,力氣也花光了。腿有些軟,靠著馬路邊的路燈旁,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回頭看了一眼那幢淡藍色的房子,嘆了口氣。
坐在機場的候機廳,綠綠的心情沉重起來,有時候回憶總是很討人厭,會在人們最輕鬆最脆弱的時候噴薄而出,就像現在。離登機還有一個小時,她靠著位置上,一點點地想起過去,想起她還是那隻蝸牛一樣的沈漫綠。
抬起趴在雙臂之間的頭,望著機場裡來來往往的人,騎在爸爸上的小姑娘,雙腿一晃一晃,身側跟著提著粉色小包的母親,一家三口笑靨盈盈。
她猛地就想起來從前,沈妙青曾俯視她,小的譏誚,說她是一個沒有親情的可憐蟲。那一瞬間,她連吼回來的力氣都沒有,她說得多對。她的父親是沈妙青的,她的母親也是沈妙青的。
她從來不知道父親的肩膀有多寬,母親的雙手有多軟,她只知道他們的眼神,總是那麼冰冷漠然。她吸吸鼻子,用力睜大了眼,逼回去那股酸意,為他們哭,哪裡值得,可是,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低泣。
“綠綠?”一聲輕喚,帶著一分不確定,綠綠猛地扭頭,單尹立在幾米外,還是那樣單薄的身體,一個巨大的登山包跨在左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