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不爛之舌,越發讓探春哭笑不得。她又默然良久,在心裡作了半天的思想鬥爭,方緩緩搖頭:“不去……也罷。”
賈寶玉急了:“你這一向多久沒出過門了?王爺可是巴巴兒地盼著你去,你這樣不是……白辜負了王爺的一番好意嗎?”
“哦?”探春抿了抿唇,唇角微微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是什麼好意?”
這一回,輪到賈寶玉張口結舌,無辭以對。畢竟是尚未出閣的女子,再不拘禮,也不能私相授受的。
不過,賈寶玉慣會水磨功夫,探春到底還是被他說動,答應去露個臉。兩人從史家的宴席上藉故退出來,便往北靜王府而去。
才在王府門口下了馬車,便見一團黑影從裙角邊躥了過去,把探春嚇了一跳。定睛看時,卻是一隻通體純黑的小貓,躲在牆角可憐兮兮地露出了一個小腦袋。
“咦”探春覺得眼熟,驚噫了一聲,“這不是……”
她吞下了後半截話,心裡卻狐疑,那隻被馬道婆仇視的野貓,怎麼從貧民窟,跑到富人區了?難道小貓也懂得孟母三遷,巴巴地穿越了半個城?正要和小貓來個“見面禮”,卻見陸總管已經迎了出來。探春少不得堆起笑臉,說了兩句話,再回頭看時,小貓已經沒有了影子,心裡不由得悵然。雖然是驚鴻一瞥,也看出這隻貓毛色發亮,分明並不像無人打理的模樣。
水溶在二門外相候,早等得望眼欲穿。見到探春,忙不迭地執了她的手:“如今可大好了麼?聽寶玉說受了寒,原想打發太醫去瞧瞧,又怕驚擾。”
探春苦笑:“不過是偶爾受了寒,又不是什麼大病,哪裡用得著請太醫了?”
“可你清減了。”水溶嘆息。
“最近事多,一言難盡。”探春搖頭嘆息。
“我知道,你起了個詩社,寶玉也拿了你的詩來。”
探春臉色一紅:“那不過是閨閣中消閒而已,二哥怎麼拿給你看?你瞧了,定要笑話我罷。”
水溶笑道:“你也忒謙了,你的詩雖不夠婉約纖麗,但勝在大氣,我倒是十分喜歡。”
探春知道他工詩善詞,對他的讚賞不過付之一笑,不以為意地悄悄與他拉開了距離。因有賈寶玉在座,水溶也不能與她太過親近。年節下雖是託了病,總還有人不識時務。若是旁人倒也罷了,皇帝的召見,卻是推不得。
水溶恨恨不已,一張俊臉難得現出這樣孩子氣的神色,倒讓探春愁緒略解,舉著袖忍俊不禁。
“什麼時候不能傳人,偏是今兒……”水溶懊惱,探春也覺得不是滋味。雖說來的時候不情不願,可一旦見了面,卻又不想這麼快就離開。
“你……進宮去吧,府裡也有不少事。”探春強笑著,輕輕地拉了賈寶玉的袖子。
“要不,咱們在府裡等著?”賈寶玉小聲地建議,卻遭來探春的一個白眼,立時醒悟自己的話說得有些過了。只是勸出探春頗不容易,便有些遺憾。
水溶無奈,不顧陸總管在一邊打眼色,堅持把兩人送出了側門,氣定神親地看著兩人上了馬車。
“王爺還在門口兒呢”賈寶玉透過簾子,喟然長嘆。只覺得自己今天費盡的唇舌,落了這樣的結果,很不值當。
探春依言回過頭,卻見水溶的背影,被西下的夕陽拉得老長,竟覺得孤單不堪。一時有些怔怔,直回到府裡,還心神恍惚。
真是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啊
好在園子裡少費了許多功夫,一柳一稻,那些被選出來的婆子,倒真當了自家的東西,再不似以前胡亂糟塌。便是有自家女兒要摘朵花,也被婆子們唸叨半天,總計算著春日裡花開之後,一朵芍藥能賣多少文。沒一個月的功夫,園子裡便呈現出一派新鮮氣象。探春看得滿意,就是賈母逛過一回,也深為嘉許,甚至當著王夫人的面,都不吝溢美之辭:“咱們家裡這些姑娘裡頭,倒是元妃和三丫頭行事跟我當年相像著。再歷練一年,三丫頭就能獨力處理這府裡的事兒了。”
元春可是賈府頭一份兒的姑娘,把探春與元春並提,那可是相當了不起的讚語了。
探春急忙笑道:“祖母可是太瞧得起我了,不過是因著太太吩咐,不敢不盡力罷了。若不是有大嫂子和寶姑娘在一邊幫襯,要想辦成這事兒,又哪裡能夠”
“這不是第一回麼?往後多辦上些事,就知道了。你這樣的年紀,能辦成這樣,也算是夠不錯的了。就是你大姐姐,當年也不比你能幹什麼”賈母拍了拍她的手背,“可惜……”
畢竟不是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