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們爭氣呢?喜歡時和他說說笑笑,若不喜歡便不理他。便是她不好了,也如同貓兒狗兒抓咬了一下,可恕便恕,不恕時也該叫了管家媳婦說去,自然有人去責罰,自己不尊重大喝小叫的失了體統,不是讓人瞧輕了去麼?你瞧瞧人家周姨娘,怎不見人欺她去?我還是勸姨娘回房去煞煞性兒,別聽人調唆,給人去做笑話看。”
“你總覺得別人都是好的,我就什麼都不是”
探春原本也不願提起周姨娘,只是想提點一下趙姨娘,至少人家在府裡頭過得太太平平,這裡頭的本事,趙姨娘但學得三分,便能受用不盡。偏是她卻半分理會不了探春的意思,更是傷心地抹起了眼淚,讓探春頭疼萬分。
“要人看重,是自己掙的臉面,胡攪蠻纏有什麼用?還跟著那些小孩子玩起架來,沒的讓人更瞧不起”
趙姨娘怔了半晌,才落下淚來:“你當我願意去呢,趁著太太不在家,不給這些小丫頭們顏色瞧瞧,整個府裡還不把我給踩腳底下了?我辛苦地熬了這麼些年,卻落到這步田地”
探春看她可憐,又知道她原本耳根子軟,便問:“姨娘原是年輕氣盛的時候不肯讓人,才落到這步田地。如今年紀大了還是一般,如何能有出頭之日?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們家的規矩,就是這樣兒的。今天卻是誰調唆去的?”
趙姨娘恨道:“原叫你環兄弟去還那茉莉粉,他偏是不肯,我氣上心來,便去教訓小戲子一番,哪知這些個戲子竟無法無天。”
“她們原是學戲的,哪一招兒不會?何況,她們幾個同吃同住,打小兒賣身便在一起,情份上自比旁人不同。你欺了其中一個,其他幾個都擁將上來,年紀又是極小的,你去使氣,豈不讓人好笑麼?”
趙姨娘默然半晌,才道:“你如今管了家裡的事,卻不肯與自己娘方便,還有什麼可說的?如今太太提拔你,你一發地承太太的歡去了。”
探春看著她風韻猶存的臉頰旁,有一縷灰白的頭髮,心下憐憫:“咱們京城的規矩,向來是認嫡母為母的,又不是我自創的。若真是有心要強,倒不如拘著環弟,日後他出息了才有個靠。再者……”說了一半,還是把話吞了下去,又勸了半日,趙姨娘的氣總算漸漸地平了。探春叫侍書送了她回房去,自己仍在一邊生悶氣。
翠墨安慰道:“姑娘也莫氣了,氣也無用,姨奶奶素來這樣的人,姑娘為她生氣也不是一回兩回,何苦來?這些日子姑娘忙著,下人們都交口稱讚姑娘,也不象先前兒那樣躲懶了。待王爺下了聘,那時姑娘也不用受這些閒氣了。”
探春正替趙姨娘發愁,聽她說起水溶,卻又發起呆來。他雖說得好,待老太妃的事了,便託了官媒上門提親。賈府裡攀上王府,自然是無有不肯的,只怕要做他的正妃卻沒有這等便當。而做小,她卻是萬萬不願的。到底要不要讓水溶打消了這個主意呢?可錯過了水溶,她又能等到誰?心裡更是煩亂,打發了幾個候著的婆子,才長長地吁了口氣。
瞅個機會告訴水溶,她不願為側室。旁人看著自己風風光光,甚至比起嫡出的惜春還要受重視,可不知她花了多少心思就這樣,還不知道日後的歸宿,又是什麼樣呢按了按貼身的內袋,想著裡面的銀票,才安心了些。大不了,到時候跑路就是。
待回到秋爽齋,艾官悄悄地回道:“都是夏媽媽跟我們素來不對,每每的造言生出許多事來。前兒個誣賴藕官燒紙,幸而是寶二爺讓她燒的,她才沒話可說。今兒我與姑娘送東西去,看見她與姨奶奶兩個在一處說了半日話,今兒這場鬧劇,怕就是她攛啜的。”
探春心念電轉,立刻明白了裡面的蹊蹺,頭也不抬地冷笑:“二哥向來肯為女孩子們承些禍來,好好兒的他叫藕官燒什麼紙?便要叫人燒紙,也不合叫她的。他那裡大大小小的丫環可多著了,襲人晴雯更是在他眼前十分得意兒的,還真要特特地叫林姐姐那裡的人?他兩人再要好,也不會用這事兒煩上藕官。你莫打量我不知道便隨口胡說,你們一干人淘氣異常,我只可憐你們無親無眷,日常擔著一些兒罷了,別當我象傻子似的欺瞞。別的不說,只這‘欺主’二字,我最是不喜。”
艾官臉紅了,雙手鉸著帕子,勉強道:“原知道姑娘最是大器的,人又精細,不敢在姑娘面前搬弄是非。”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紅樓二尤
探春對艾官的馬屁,沒有表示嘉獎,仍然面無表情:“知道就好,得饒人處我自然是願意饒人的,你們只要不做得出格兒,我何必來管你們?你們在家務針線上頭,可還及得上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