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國以後真能減兵不犯,當是民之大幸。”
江平在一邊哼哼道:“你北戩倘能做到,我等自然亦能做到!”
方愷卻盯著趙回,緊問道:“此事可是北使說了便能作準的?須得往報北戩皇帝陛下知否?”
趙回又笑起來,“此事方將軍亦能做主?當著大平皇帝陛下的面,也不須問上一問?”
至此,英寡才轉回目光來,仍似不經意道:“待宴畢,樞府替朕與北使擬個裁軍札子出來,將來兩邊也好互相對議,朕就不過問此事了,還勞方卿多操點心。”
方愷一扣酒盅,亦是極乾脆:“便約為半數。”
孟廷輝在側聽得背脊發涼。
北境裁軍之數在那一夜已有皇上與樞府諸將議定、札子亦已發下北境,方愷此時說的分明是虛言;而這北戩的宣徽北院使趙回又豈是庸人,怎可能就這樣輕信。指不定北境的那一邊也在動什麼手腳,而趙回在這兒不過是擺擺樣子罷了。
倒是皇上今日這一出佯裝文秀不問兵事的戲碼是她沒料見的,想想竟也覺得有絲有趣。
卷四 景宣二年 正文 章一二零 正旦大朝會(下)
方愷等人口中應承著,又請趙回入席飲了幾杯。
觥籌相錯間,趙回忽道:“將軍既言皇帝陛下不豫兵事久矣,此番二國又是共裁邊軍,何不藉此機會勸勸皇帝陛下,莫要執著於這降國之謂?須知弟事兄,正猶臣事君也。我上肯以弟兄相稱,是亦誠矣。”
雖知他這是拐彎抹角地想使北戩不再稱臣,但他這話中彎繞甚多,叫方愷等人一時都皺起了眉。倘用決絕狠話,怕傷了國本,但若要像他這般繞來繞去地說,又實不知該如何回他。
孟廷輝聽了這話,心中一徑冷笑,欲忍卻忍不住,抬起下巴便開了口,聲音輕卻有力:“僭名理不可容,縱是我上能允,大平朝臣亦不能依。北戩地處偏隅,想使不知我泱泱大平之制,且容某位北使說道一二。為弟者雖貴為宗親,然身家性命皆為皇詔所制,怎及臣子來的便宜。某一向只聞大臣請郡而不為皇上所允,卻不聞宗親出邊非出於皇上之敕;一向只知我朝不殺士大夫,卻不知宗親之命是亦貴矣;一向只知大臣犯顏進諫之風骨,卻不見宗親擾旨不遵之膽魄。我大平朝制歷來森狠,宗親倘有逆心,是必誅於殆盡而不赦。倘是北戩皇帝陛下可容受詔入京為陪宗、身家性命俱交與我上之掌、一生碌碌似廢物而不悔,那便儘管稱弟不稱臣,想來我文武百僚亦當退恭。”
這一番話可謂擲地有聲,音雖不高,卻足以令聽者振聾發聵。
她語氣平和,然言辭間卻是狠戾不留餘地,叫趙回聽了臉色直髮僵,卻找不出話來應對。
席間幾位樞府老將看向她的目光中均帶了嘉許之意,江平更是掩不住他一臉笑意,直在案下拿手衝她比劃,誇她個不停。
英寡在上撇眸望向殿角另端,嘴角卻忍不住輕翹,笑了一下。
她這與人爭氣、諷刺北戩皇帝的舉動是如此孩子氣,想是要為了給他“報仇”罷。
餘光望見她那雙含了怒意的眼,他的掌心就止不住地發癢,真想一把將她從席間撈過來,箍在懷中狠狠親個遍。
一向知道她這張嘴一旦厲害起來銳不可擋,當年連他亦是被她辯得無言以對,何況是這趙回?
許久,趙回才向前傾身,緊眉衝她道:“敢問可是孟廷輝大人?”
“不敢。”她猶是輕聲,說完便垂下眼睫,沒多言語。
這滿朝文武之中,除她之外,大殿上再找不出第二個服金紫的女官。
她是誰,還用得著再問?
趙回臉色微變,嘴角揚笑道:“孟大人果不愧是翰林出身,說的話叫趙某這個粗人聽不大懂。久聞孟大人乃大平朝中奇葩一朵,今日能近睹孟大人風采,亦不枉某南下一遭。”
孟廷輝聞言抬眼,輕眄他道:“北戩豈是朝中無人,竟派個聽不懂人話的出使我朝?”
她這話中夾槍帶棒的,神情又極是不屑,顯見是心頭怒氣未泯。
旁邊一干人皆是啞然,往日見慣了她有禮淡穩的模樣,誰曾想她亦會有這等囂張的時候。
“孟廷輝。”
她聽見這聲音,立時朝上看去,正觸英寡那張冷臉,才覺自己話過鋒銳,太不給人留面,便起身抱袖行禮道:“臣忽覺頭疼,陛下容臣先到後面坐坐。”
說罷,也不待他允,便斂袖朝一旁退了下去。
這藉口是同樣的囂張,她簡直是連個像樣的說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