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昊亦請上賜名其女,然平王未至,上不豫久留,少頃即回宮。……”
“……乾德六年十月廿二,皇城司 有將獻鄭國公孟昊、韓國公孟玦墨寶於廷,其上或有思懷亡國、欲圖復興之句,眾臣見之,皆駭不能言。……上怒而起案,敕有司鞫昊、玦二人於獄。……
……十月廿六,平王以孟氏四公反心尚存,盡誅其子於室殆盡,大白其罪於臣國郡縣,天下聞之股粟。……”
尹清用手指不停地研磨著這些泛黃的卷頁,慢慢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今夜才知,當年史館裡的修史之臣是這般記敘這些事的……只不知,當年那些人心中究竟作何想法?又會不會有人起疑?
平王,平王……真不負其一生狠辣之名。
先撫後殺,又將此等大逆罪名栽與四公頭上,不過是為了要絕這孟姓一脈,令天下反臣師出無名,而不毀上皇仁聖之名一分一毫。
他睜眼,藉著即將燃盡的微芒又將這最後幾段飛快地掃視一遍。
倘是換了當今聖上,會不會亦是如此?
不禁又搖頭輕嘆,雖想知,卻不必知道。
而他今夜翻檢這滿滿一室舊史,不外乎是為了再確認一下。
看看自己自幼所知的事情,是不是真的;看看自己這麼多年來所準備的事情,又是不是對的。
卷三 景宣元年 章一一六 北使(中)
景宣元年十二月廿七,正旦大朝會將開三日前,北戩來使抵赴京中候館,呈國書於二府之前、請為上言;皇上遂遣人迎勞於候館,議於朝會之上始論其書。
外朝尚不知北戩來使所齎之收中寫什麼、正待大朝會上時一見分曉,然二府之中卻早已為此而起了陣陣波瀾。
冬日天黑得早,未到酉時皇城中便處處落影,遠天青雲襯得這一片茫茫雪色愈發蕭冷。
孟廷輝裹著厚厚的絨氅,自東南一路踏雪而來,跟著前面為她搬抱書匣的小內監入了樞府院門。
裡面暖意燻人,瞬時蒸化了她頰上的細小雪沫,顯得兩腮愈發的晶紅剔透。
她脫氅之時順勢拂了拂臉,走去對著屋內的幾人微微笑了下,挨個問過禮來,然後才遣那個內監將書匣放去一旁案上。
這半個月來她時常會過樞府這邊來,因是和院內治事的老將們早討了個臉熟,對樞府諸務也略略瞭解了些,而今日更是正式結了吏部那邊的雜事,將平日裡用的書墨筆紙也都一併帶了來。
江平抱胸坐在最裡面,眼不眨地盯著看那小內監將那個碩大的書匣裡的東西一樣樣擺出來,臉上不由得浮起戲謔的笑,嘴角兩旁亦被擠出幾條皺紋,衝身邊幾人大聲道:“我說,這進士科出身的果然與咱們不一樣。”
方愷聞言回身,打量了一下,粗眉一斜,回他道:“由得你肆言亂道的!皇上三日前遣人來要往年北境所茲數十封軍文,倘沒她幫著,你和下面那些個承旨們能半日期就謄抄編造入冊完?”
孟廷輝只抿嘴笑著,將衣物擱好,遣退那小內監,過來複又衝方、江二人行了禮,然後道:“方將軍倒叫下官以後再沒臉幫忙了。二位將軍當年領軍帶兵是何等悍勇,征伐之功又豈是下官舞文弄墨能比得上的?江將軍方才那話實在是羞煞下官了。”
她雖與江平同是知樞密院事,但她官不過四品給事中,縱是得逾這樞府高職,卻也不敢對身領正二品大將軍銜的江平少敬半分。
這話叫江平聽得眉開眼笑,直拍身邊案角道:“孟丫頭到這兒來!”
方愷眉角一搐,正要發話,卻聽見一旁整理軍文的幾個籤書樞密院事、樞密都承旨、副都承旨們畢憋不住笑出聲來,不由也覺得有些忍俊不禁,只得極力板著臉衝江平低喝道:“她是奉了皇上旨意入樞府視事的,朝中兩制以上,哪個文臣能容你這般褻瀆?還當這樞府是你當年麾下大營不成!”
江平不耐煩地衝他皺皺眉,“關你恁事!我府上小女尚要比她大個三歲,我叫她聲丫頭怎的不行?”
一圈人已是笑得前仰後倒,有年輕些的小將趁隙直朝孟廷輝努嘴,生怕她一時臉薄、當真惱起來。
孟廷輝臉色卻一點兒沒變,唇角含笑地走過去。
只覺這政、樞二府堪比冰火之境,而這些將臣們豪爽直快的性子更是合她的脾性,她又怎會惱。
江平見她近身,這才拿起案上厚厚的一本札子遞給她,道:“中書那邊謄了北戩國書之後送來的,你尚未看過。”
孟廷輝小心接過,可卻不敢馬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