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人開口說話,略有不滿:“伏公子好大的架子,竟要我們這麼多人乾等著!”原來是沙將軍。
伏昊期置若未聞,只是牽了我的手坐下。
月娘子端了杯酒嫋嫋娜娜站起:“今日全怪桂坊招呼不周,我月娘自裁三杯!”
那月娘子豈是等閒之輩?只見她面不改色竟連喝下三杯!
眾人注意力都轉向了月娘子,我連連向坐在下首的衝平使眼色,她偶爾也望過來一眼,然而卻渾若未覺。
我心底下有些訝異,月娘子或許因為只見過我一面,印像不深。但衝平怎麼見了我也如陌生人一般呢?即使是因為她從未曾見過我的銀髮而有所震驚,但也不會如此無動於衷啊。還有知秋,頻頻向我注目,卻未有任何流連。
這時伏昊期端起了酒杯,朝月娘子一舉:“月娘子氣度不凡,令伏某敬佩!不似某些人沒品味!”
只聽對面沙將軍冷哼一聲:“說到品味,伏公子品味似乎與常人有異!”
這二人,夾槍帶棍,場上的氣氛一時沉悶起來。
而我,心焦於衝平的漠視,情急之中,竟將案上的酒杯碰倒。
衝平聞聲望來,我向她一笑,可她見狀竟有些忡怔。
伏昊期俯身靠向我,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讓在座諸位聽見:“愛姬不舒服?”
愛姬?這不正好向眾人介紹了我的身份嗎?
月娘子臉上仍滿有笑意,只是稍嫌生澀:“二位夫人都是世上難得的好福氣,令月娘羨煞!”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角瞟向了知秋。
伏昊期執著我的手沒有作聲,他細長的手指輕輕在我手背彈過,看在旁人眼裡不知有多暖昧。我的手半分動作不得,手背已有青筋浮現。
只聽沙將軍淺淺一笑:“月娘子說這話就顯矯情了,陵陽城誰不知道月娘子的風流佳話呢?”
關於月娘子的風流佳話,我也有所聽聞,關於那個她為之死心榻地的男人,有人說是朝中的大官,也有人說是士族子弟,還有人說是落草的盜寇。
總之,風光旖旎,引人遐思。
月娘子媚人一笑,纖指理髮,正好擋住她的表情,只聽語聲清麗:“沙將軍真會說笑,我月娘在陵陽城混得下去,那全靠大家給幾分薄面,認了我這桂坊的桂酒!今日請大家來呢,一是為了聊表謝意,二是有心結交衝平師傅!”
她不動聲色,已將話題轉移。如她所願,眾人的目光都轉向了衝平。
好在衝平蒙了面紗,但想來面紗之下,也是紅雲滿布了。她的眼神有些驚慌,時不時向外面瞟上一眼,這時見大家都望她,也只好強自鎮定。
“不敢當,我不過是為單老闆做事罷了!”
“衝平師傅太謙虛了,以師傅之手藝再加上絕世之容顏,豈會久居人下?聽說連伏公子都因為得月樓的葡萄酒而停留下來了!”
知秋的眼神注視著衝平,帶了幾分探究。
腰間的手突然一緊,身旁伏昊期突然低笑兩聲,意味深遠。
*
曲終人散,我再度回到馬車上與嫣梨相對,黑暗之中,我看不見她的表情。
伏昊期既然應月娘子之邀赴宴,那他急著送酒做什麼?顯然,是一開始便安排好了的。
只是,衝平等不到我,回到酒坊也找不到人,該怎麼辦?
還有阿葉,我說明天就去接他的。
馬車突然停下,簾子被掀開,伏昊期長身而入。清朗的月光透過車簾跟進來,我看見嫣梨面上一閃而過的痛恨。
我被伏昊期抱了下去,隔著薄薄的中衣,他偏涼的體溫傳了過來,令我不寒而慄。
“公子,你們去哪裡?”
伏昊期微微偏過頭,在皎月之下似乎也披上了一層冰冷。
“你先回去!”
我不能出聲,茫然便如滯住的潮水,發洩不出來,更加深了對於未知的恐懼。
走了一截,他突然停住,看了看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然後故作思考片刻後恍然大悟:“我的銀美人被變成了冰美人!呵呵呵!難怪!”
他的眼神有些眩惑,映著月華如水,緩緩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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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寒,閉上了眼。然而不待我有所動作,腰間又是一酸,而他也在同一時刻將我放了下來。
我睜開雙眼,有些困惑。
“這麼看著我,難道失望了?還是你在有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