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抬起了手,然後突然重重地朝床沿拍了下去,發出了砰的一聲悶響。
“東林小兒,欺人太甚!東林小兒,欺人太甚!”
厲釗問他會被怎麼處置,他心裡清楚得很,以東林對他的恨意,如果真要被“明正典刑”的話,那麼大概會被凌遲處死吧……就算族人,也沒有幾個能夠被保全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真以為咱家現在就是案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了嗎?
“魏公公,現在明白了吧?你已經成了東林的眾矢之的了。”厲釗冷笑著繼續說,“東林黨徒想要你的命,已經是朝議洶洶,可朝中又有幾個人會去保你呢?沒錯,當時你確實是有不少黨徒,可是既然你下了臺,那他們要麼已經跟著你一起被打落,要麼就噤若寒蟬自己也朝不保夕,要麼就早想著改換門庭了。他們誰也沒法兒在朝堂上幫你說話……所以,公公如果再不做點什麼的話,別說重返京城執掌東廠了,恐怕就連性命也難以保全啊……”
說完,他假模假樣地嘆了口氣。
而魏忠賢反而從這冷言冷語當中清醒了過來。
這些東林小兒們固然可恨,但是這個厲釗和他背後的人也不可信任。
不過,他們想要利用自己,自己卻也能反過來將他們也利用一番。
只是,這到底是孫承宗的人,還是王在晉的人,還是其他的人想要渾水摸魚呢?
“哼……咱家明白了,你們不用是想要用咱家來排擠政敵而已。”魏忠賢冷哼了一聲,心裡則在想應該怎麼試探對方。
“公公要這麼想的話,屬下也沒有什麼別的話好說,”這次厲釗也不再否認了,反而直接點了點頭,“不過,就算是我等想要引發朝廷爭鬥,魏公公又何須介意呢?對公公來說,難道還有比回朝復起更加緊迫的事情嗎?”
他越是強調什麼回朝復起,魏忠賢心裡越是完全不信。他深知皇帝對自己厭憎到了極點,厲釗背後的那個人只是拿這種話來誆騙自己而已,只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們馬上就會將自己拋棄掉。
“魏公公……可是還不相信我等?”眼見魏忠賢還是不置可否,厲釗再次追問了。“我等突然而至,魏公公不相信我等也是很正常的。只是……公公好好想想,難道公公現在還有別的路可走嗎?東林——東林那些小兒已經將你逼到了這種份上,難道你不應該反擊嗎?難道你就想著任人宰割嗎?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就算拼死一搏又怎樣?就算最差,你也可以拉著一大幫人陪你一起走,不是嗎?”
最後一句話,已經很有刻薄的調侃意味了,只是這種道理卻並不讓魏忠賢反感。
確實如此,他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現在朝臣們紛紛上書要對自己趕盡殺絕,而以天子對自己的觀感來看,他一定很樂意要殺掉自己的。
就算被這個厲釗騙了,反正也能夠拖到一大群人來跟自己一起落敗。
“你說得倒也有道理。”他咬了咬牙。“事到如今,咱家還有多少話可說呢?能拖著一個倒下就拖著一個倒下,咱家只不過是區區一個鄉間匹夫出身,能夠讓這麼多朝臣陪著落地,咱家就算到了地下也能開心啊!嘿嘿,嘿嘿哈哈!你們想的沒錯,咱家確實留存著不少東林之人寫給咱家的密信和賄賂的證據,當時咱家就像留著做為萬一不幸落敗之後用來自保的護身符,沒想到……現在倒還真能夠派上用場。嘿嘿……嘿嘿哈哈!”
昏暗的燈光下,黑影不停竄動,這尖利的陰森笑聲,聽起來絕對不會很舒服,但是厲釗聽到了反而是心中一喜,變得更加開心了。
好啊,你終於肯上鉤了。
“公公能夠這樣想就好了。”厲釗滿面笑容,“我就說嘛,公公畢竟是曾經權傾朝野的人,怎麼會那麼輕易地就和光同塵?”
“不過,咱家有一個條件。”魏忠賢沒有置氣,只是掃了他一眼。
“條件?”厲釗有些驚異。“魏公公要什麼條件?公公別忘了,我等是在為公公伸張正義,不是跟公公搖尾乞憐!公公若是覺得自己現在處在上風,提出什麼讓我等為難的條件,那我等也沒有多少辦法為公公出頭了……”
“咱家的條件也很簡單。”魏忠賢之間打斷了他的話,直視著厲釗,“告訴咱家,你背後指使的人,到底是誰?如果咱家不知道的話,怎麼能放心把東西都告訴給你們呢?”
“魏公公!”厲釗睜大了眼睛,又往前面踏了一步,猶如是要同魏忠賢動手一樣。“公公莫是以為自己還是當年的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