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條兼遐的命令下,周璞跟著橋本實清被送了回去,而一條兼遐和二條康道兩個人則留了下來。
一條兼遐仰頭看著天空,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星光也十分暗淡,幽深的黑暗彷彿能夠將一切吞沒。
這深邃的黑暗,吞噬掉了他之前的興奮,也吞噬掉了他剛才的憤怒,他現在一片平靜,只是呆呆地看著夜空。
二條康道也沒有說話,陪著他站在旁邊,兩個人的袍服在夜風當中微微飄蕩,一時間倒有些出塵的意味。
“記得那時候你就是在這裡跟我說這件事的吧……”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一條兼遐終於開口了。
“現在回想起來,簡直恍若隔世,真沒想到一下子就進展到了這種程度!”
“那左府大人覺得是好還是不好呢?”二條康道慢悠悠地問,“我看大人神色時代古怪,似乎有些不豫。”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因果迴圈,又怎麼能夠說得清楚!”一條兼遐突然長嘆,“若是之前,我還覺得這是大好事,只是今天看來,卻未必如此了。幕府是惡狼,但是我們藉著惡虎驅趕他們,只怕以後也是要為餓虎所制啊……”
“惡狼近在身邊,什麼都要什麼都搶,惡虎離我們很遠,至少能搶的東西也少很多,這其中還是有區別的吧。”二條康道反駁。“只是要個虛名而已,我看就算從了他們又何妨。”
“他們現在只是要個虛名,那以後呢?以後就不會要其他東西了嗎?以後我們為人所制,只怕還是得為虎作倀。”一條兼遐頹然垂下了視線,“以後怕是我們要真的承受罵名了。”
“為虎作倀,總比成為風中飄零的孤魂野鬼要好!”二條康道堅定地說,“既然大漢需要我們維持日本,那麼至少我們就會有一個立身之地,總比現在不得不仰人鼻息要好。想想吧,以我們的身份,幕府定一年家祿卻不過兩三千石,連一個武士旗本都不如,更加不可能和大名相比……此等羞辱,難道我們能忍受過去嗎?”
“自然是不能……”一條兼遐咬著牙說。“可是如果我們事事都依從他們的話,遲早我們就會成為天下人眼中的****,到時候就連好不容易求到的立身之地也保不穩。”
“現在哪裡還能想那麼多!”因為害怕一條兼遐動搖,所以二條康道連忙喝止,“左府大人,現在可不是猶疑的時候了!”
“我沒有猶疑,只是現在情況演變有些意外,有些事情不得不去想了。”一條兼遐搖了搖頭,“我們必須給天下人一個解釋,至少要讓他們不至於恨上法皇陛下。”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要能夠奪回權位,就算付出點代價又算什麼?”二條康道有些不解。
“不,不行的。”一條兼遐溫聲回答,“朝廷的權威有賴於法皇和天皇的權威,他們的權威受損,朝廷就會受損,而如果他們受損的話,公家又如何自處?所以我們要想辦法,讓這種損失儘量減少。”
接著,他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右府大人,等到大漢打過來,我們的密約公諸天下,我就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幫法皇陛下撇清關係,然後辭職,歸隱山林,到時候朝廷就要仰仗你了。”
“左府大人?”二條康道大驚,“這又是何苦?”
“我身為藤氏長者,又是皇室成員,如果朝廷真的重新奪回了權位,我繼續再領國政的話,不光是與禮不合,而且也容易招惹嫌隙,”一條兼遐鎮定地回答,“所以既然必定要去位,那我乾脆把罪責也一併帶走吧,這樣法皇陛下和你就可以輕鬆得多。”
“可是……可是天下人又不會相信一切只是你一意孤行啊!”二條康道還是難以接受。
“就算能多騙一個也是好的,那你們的壓力就少了一分,以後行事也就輕鬆了一分。”一條兼遐雙手併攏,寬袍的袖子也隨之垂下,“只要你們能努力奮發,鞏固住朝廷的根基,那就不枉我做出這點犧牲了。”
“可是……”二條康道還想說些什麼。
“我縱觀中國歷史,他們一個王朝也不過兩三百年而已……和我們千百年傳承完全不同。”還沒有等他說完,一條兼遐就直接打斷了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無論王朝初期多麼強勢,天下布武,到了中期也會很快衰頹,尚武和進取之心會被磨滅,直至最後滅亡都難以恢復。前漢四百年,中間就天下大亂;大唐三百年,中間經過安史之亂也已經徹底衰頹,宋有靖康,明有土木堡,它們都是如此,想來如今的漢朝也還是會如此……如今雖然形勢比人強,但是我們畢竟孤懸海外,中原無法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