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實濃重的綠色瀫素般的顫動,一直從湖這邊傳到那邊去。
湖邊垂柳如織,萬千絲絛低低垂在水面,偶爾點起圈圈漣漪。
看著眼前如此風景,說這裡是富貴人家的後院倒是可以理解,但如果說這只是一家客棧,那肯定是不會有人相信的。這裡沒有油膩的桌椅,沒有大蓋碗盛的粗茶,沒有販夫走卒,更沒有八字鬍的掌櫃和點頭哈腰的店小二。
帶路的小二哥是一個穿著潔淨棉布衣服的年輕人,脊背挺得筆直,讓人能產生一種明珠蒙塵的錯覺,只是他那招牌式笑容出賣了他的職業:“兩位姑娘請跟我往這邊走,許公子住在湖東的望月樓。”
絨黃和嫣紅捧著一疊厚厚的松花箋,也不說多話,跟著店小二去了望月樓。
許允炆對兩個丫鬟的奉命到訪並沒有感到奇怪,接過那疊松花箋,他看向那兩個嬌俏的丫鬟“蘇三小姐還有什麼話叫你們帶給我沒有?”
“沒有了。”絨黃和嫣紅都搖了搖頭:“我們家姑娘說叫公子花點功夫仔細看完,定然會有所得的。”
說完兩人打了個千兒,跟著店小二走出瞭望月樓。
許允炆拿起了第一張松花箋,上面寫著幾個大字:濟世堂營運規劃書。
那幾個字寫得相當的不羈,字型不是閨閣裡盛行的簪花小楷,卻是少見的行草。那字,行雲流水般,灑脫而奔放,牽動著看字人的思緒。彷彿從這幾個字裡,能看到蘇三小姐那與眾不同的性格。
飽含墨汁,緩緩運筆,下筆之處筆鋒伸展、擴張,達到自己理想的境界,許允炆似乎看到了春日從窗戶裡透進來,照射在窗邊少女潔白如玉的臉上,她正低頭認真的一筆一劃的寫著這張規劃書。
規劃書做得很細緻,最開始一頁是開辦濟世堂的緣由,第二頁開始則是各種步驟和管理方式,當他看到病患住址管理案存時,猛的站了起來。
蘇三小姐把杭州府分了幾個區域,以筆畫順序來排列,每個區域裡又有小的劃分,皆是以筆畫為順序來檢索,層層劃分下去,住址詳細到了村,而且查起來也很方便。對於許允炆來說,這種檢索方法是他從來不曾見到的,而且他馬上得到啟發,如果把這種方法用到吏部的戶籍管理,那將會是何等方便!
“虞城果然沒說錯,她是個很特別的女子。”許允炆很仔細的看完這份規劃書,不禁擊節讚歎:“真是不同尋常!她如何能考慮得這麼細緻周到?又怎麼能想出這麼多別人想不出的點子?”
朝門外拍了拍手,一個穿著玄色勁裝的男子便從屋前那棵大槐樹上飄了下來:“主子。”
“玄武,你即刻去查下,現在蘇三小姐人在何處?若她在蘇府,去濟世堂報個信說我在濟世堂等她。”
“屬下遵命!”那名叫玄武的男子一抱拳,領命而去。
許允炆坐回椅子上,順手又拿起了那份規劃書次閱讀,這時他眼前就浮現出當時好友向他推介蘇家三小姐的模樣。
那日,春光乍好,他和梁伯韜正站在未央宮的前院討論最近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動作,梁伯韜突然若有所思的看著前方,沉吟片刻,然後開口向他建議:“你不如去杭州看看,杭州知府家的蘇三小姐開了一家濟世堂,專為窮苦百姓治病,眾□贊。你若是能效仿她在京都也開個這樣的藥號,於名聲大有裨益。”
“濟世堂?蘇三小姐?”
“是,她是一個很特別的人,你見了她就知道了。”梁伯韜點點頭,笑得特別爽朗,看起來心情不錯。
和母后認真商議了這件事情以後,他帶著隨從和暗衛來了杭州。
蘇三小姐沒有讓他失望,她真的給了他很大的驚喜。正如梁伯韜所說,她是一個很特別的人,身上有著別的大家閨秀所沒有的氣質。
回想兩天前在濟世堂看到她,一身粉白的素紗衣服,只是簡簡單單的梳了一個反綰髻,鬢邊兩束頭髮垂在耳邊,頭髮上也沒有什麼精巧的髮飾,只簡簡單單插了一支粉紅的琉璃髮簪,不華麗不珍貴,但是襯得她少女的臉龐更顯得細白如玉,溫柔可親。她不亢不卑的站在那裡,對他沒有他常見到的那種敬畏的神情,落落大方的回答著他的問題;她對那老嫗也沒有半分兒瞧不起,言談之間好像已經把老嫗當成自己的家裡人一般在關心。
難道在這位蘇三小姐心裡,他的身份竟和那老嫗是一模一樣的?眾生平等本是佛家之旨,可又有幾個出家人真正能做到這一點?但是在蘇三小姐這裡,許允炆卻真正看到了眾生平等。
這幾天暗衛查到的訊息更讓他吃驚,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