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手撫上那幾個新寫的似墨跡都還未乾透的字跡,她……每年都祭奠我這個與她毫無血緣關係的人,似僕似友似親的我?心裡百味交集,萬般感覺都化作酸意衝向鼻頭和眼框。
我,我在做什麼?老祖宗是心思多麼縝密的人,她定在背後觀察我呢。吸了下鼻子壓住那似要如潮水般氾濫的情緒,匆匆拿起下一個名牌正要放進那盒子裡,手卻象被烈火燙熾到一般又縮了回來……那個那個那個,那個上面寫的名字竟然是——察暉庫!
“啪嗒”那隻寫有察暉庫生卒時間的竹製名牌從手裡滑落跌進半空的硬皮紙盒中,放出清脆的響聲。
“察暉庫,姓博爾濟吉特;蒙古科爾沁貝勒赫圖的女兒,是我的堂侄女兒,你的伯父土謝圖汗的第一個可敦。”她說得緩慢,我聽著清晰,象交響樂中的慢板,語氣柔和。
“嘩嘩啦啦”手中剩下的竹牌與紙盒敲擊發出的聲音象歡快跳躍的快板,如音符般傾瀉而出。
“她卒於甲寅年十二月,十年了。”實在忍不住的皇帝陛下終於出聲,語氣象英明睿智的老師看到一個老是答錯題的笨學生般的無可奈何。
我瞪他一眼,誰叫你當時叫我背的家譜裡沒有寫進亡人呢,能怪我嘛。而且……老祖宗這番擺明了就是設好局讓我進套的。這祖孫倆還真象,想問什麼事什麼話偏要拐著彎設個套讓人出糗,直接問話不就完了麼,還是他們天生就愛玩這樣的遊戲,孜孜不倦、樂此不疲。
不過……招就招吧,本來就不想對老祖宗隱瞞,我也不擅長說謊,也沒有精力和時間以後去圓謊,只是……希望她能接受我的故事。
回首過來,怯怯地看向老祖宗……她仍然端坐在亭子的中央,那麼慈祥那麼端莊。她揮了下手擯退了左右嬤嬤宮娥。
“你今天要給我講的故事一定很長,蘇麻?”
嚇……嚇得我打了一個激靈,她見到我的驚惶,眼波微轉;閃過一絲捉狹。
“奴婢小名茉兒,太皇太后怎麼叫我蘇麻?”凝了下神怯生生地問道。
“那是因為呀我們家有個長得象傳說中的草原仙女一樣可愛的丫頭天天跑來我這裡,給我講故事,選秀的故事,金殿傳臚的故事……她和一個叫‘媽媽’的人的故事。”老祖宗笑吟吟地說道。
燁兒在旁邊給我使了個顏色,那意思是還不趁現在的“梯子”下臺。於是我……“撲”地跪了下來,算是認了。
喜兒!我就知道是她乾的!她可不是什麼仙女……是命裡克我的小魔女!我眯著眼睛暗道。
“而我現在更想聽你給我講的故事。”老祖宗笑得更開心了,笑容明亮得象個純潔孩子。
講就講吧……我知道這將是個很長的故事,長得我都不知道從哪講起好;長得我現在只想揪起那個小魔女去掐她的脖子……
毓慶宮裡。
正在和幾個阿哥聽先生講課的喜格格連打幾個噴嚏,還不時地雙手撫摩自己突然陣陣發癢地脖子。
“姐,小心,夫子盯你好久了!”旁邊坐著的是老愛黏著這個大格格的弟弟,帶有奶腔童音的四阿哥——胤禛。
他們的先生——內閣大學士王掞剛剛經過他們的座位,她聳了下肩膀,對著弟弟一笑,笑得沒心沒肺的燦爛。
“啊——切!”又一個響亮的噴嚏蓋過了王大學士的聲音。
第六十章 荼靡
一叢梅粉褪殘妝,
塗抹新紅上海棠。
開到荼靡花事了,
絲絲夭棘出莓牆。
——王淇
這個故事真的很長,長得在午膳後,我的故事都還沒有落幕。
雖然皇帝陛下很有再聽第二遍的興趣,但是一向勤政的他卻沒有忘記自己做皇帝的職責……午膳時翻了幾名回京述職的地方大臣的膳牌子,得準備下午的會見。
殿試後照例新出的進士會更替朝廷部分官員,有人晉升自然有人引退,歷史就在這樣不斷的新舊交替、融合中前進,永不謝幕。
而繼續留在慈寧宮的我則充當起了說書先生,老祖宗連午睡都放棄了,甘願做我的聽眾讓我現場“說書”給她聽。
我眉飛色舞地講著,她聽得很安靜很用心,面目表情與她看戲時如出一撤……只在她感興趣的地方會發出幾聲“啊、哦、唔”的附和,但總的說來是個非常好的聽眾。不象某個人,老是在他不解或者感興趣的地方打斷,總要先問個究竟,完全不顧故事的連貫性,讓我這個說書人常常講了這裡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