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狂急肆意。那牛皮帳篷發出滴滴答答的聲,如鼓槌敲打一般清脆,頻率卻是慢了下來。
“吃的什麼?”
“窩頭,就一個窩頭!奴才送上去潤口的奶茶皇上青著臉看也不看一眼。”
“哦。”
“宛儀,您不去勸勸皇上?今日是聖壽節,歷朝歷代別說皇帝,有哪個王爺將軍試我們皇上這般?就算是市井小民過個生日還割兩斤肉打幾兩酒樂呵樂呵呢。”
“恩,知道了。”眼眶漸漸發熱,我別過臉去。
“宛儀您……”他見我漠然不語,有些發急:“您不心疼,奴才還心疼呢,可奴才的話皇上聽不進也不願意聽,求您……”
我不心疼?那人從小到大可是個聽得別人勸的主兒麼?
轉過身去抹了一把溼溼的臉頰。就算與他親密如我,在他卯定著要做什麼的時候,卻沒有我置喙的餘地。他定是有他的主意,一向如此。
連日行軍,最近就算是入了大漠了,沿途不是沼澤就是戈壁,雖然冰雪已融,但卻見不到幾根駝馬能吃的青草,草芽子跟嬰兒的胎髮一般又疏又細。漠西遠比京城更冷,後繼那些運輸行李糧草的馱馬卻毫不見影,目前還未入沙漠,用水方面倒是不缺,掘地即出,可那糧食……
在戈壁沼澤行軍還算好的,起碼野兔、野羊、獐狍偶爾能見。身手好的騎射準的將士們多多少少能打點肉食以補存糧之不足,至少還能吃得飽。我就見過玄燁在馬上拉弓連發,那兩隻鵰翎羽箭連中一對野獾,當下就叫隨軍的御廚拿去改善幾位隨中軍親征的大學士的伙食。可現在已臨界沙漠與戈壁的邊緣,再往西行變是寸草不生的朔漠,缺糧缺水缺草的由皇帝親率的中軍就這樣毫無準備的涉沙而入?
“皇上現在在哪?我去看看。”拿過安順手裡的帽子,外袍穿戴好我掀簾而出。
*
雨漸漸停了,可風卻是大了起來。
遠遠走來,途經以繩結營的層層環城般的帝帷、內城、外城等御林軍、八旗兵、綠營軍等拱衛的巨大環城駐軍營地,那邊有片空曠地帶,百千隻火把被騎兵高持,映出了重重寶扇龍幡,那正中高臺上戎裝肅立之人,可不就是當今天子康熙皇帝。幾位大將軍和幾十名御前侍衛兩邊排開把玄燁拱衛在中央。
“安圖侍衛說皇上今夜召百戶以上的軍佐在這裡訓話。”小九子走在前面微勾著身子低聲道。
不知道前面他說了什麼,只聽得三呼“萬歲”聲如雷如鳴,一身侍衛裝扮的我跟在小九子後面瞅著機會這就混進了將士們的隊伍中。
“朕昨日看了邸報,山東、山西、江浙、湖廣、四川、湖北、湖南的糧食均是長勢喜人,今年定又是個大豐之年!國庫的糧食多得十年也吃之不盡,我大清正是開國以來從未有過之興旺之時!我軍乏糧,不過是前些時連連霜雪阻礙了糧道,運糧的車一時接濟不上而已。”
許是有些激動,高臺上的皇帝又往前走了幾步,揚了下手繼續道:“撫遠大將軍費揚古率西路軍前些日攻下了部屬於準噶爾的塔拉爾城,已報初捷,時乃天佑我大清國運昌祚!”
“我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佇立在夜裡陡峭春寒中,滿、漢、蒙八旗將士熱血沸騰地齊聲高呼,那陣陣山呼如浪潮般一股蓋過一股。他們本就是能為家國拋頭顱、灑熱血,以戰死沙場奮勇殺敵為榮的大好熱血男兒啊。不管哪個時代,軍人都是這般吧,純粹、熱血而又率直,於家是棟樑,於國是保護祖國不可侵犯的“長城”。
玄燁壓了下手,訓練有素的將士們即刻安靜下來,只聽得北風呼嘯的嗚嗚聲。
“朕此戰乃是為了天下一統,師出有名,徹底根絕亂我中華之禍根!不過,讓保家衛國的你們挨餓受凍朕心裡難過啊……比朕自己捱餓更難受……”說到這裡,玄燁低下了頭。
只聽得身邊一片片唏噓之聲,我的眼也瞬間潤溼。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身邊那高我一個半頭看那穿戴也至少是個參將模樣的的長髯大漢也情不自禁地抹了把老淚。
“明日伊始就要進那水草不生之朔漠,在等到糧草抵達之前中路軍不可棄等待我們會師的西路軍而不顧,駐留停守不前。所以,自明日起,從將軍到馬伕小卒一日僅供午間一餐,直到後繼糧草來援。朕也與大家一樣日中一餐……咱們有難同當!君臣同心!”
皇帝要和大家一起捱餓!
皇帝也要和馬伕小卒一般日進一餐!
場中眾人皆面面相覷,懷疑自己耳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