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正害怕得想要狠心離去時,冷不防那小樓上傳來一聲柔柔的呼聲,語中帶笑,笑中含情:“無顏,你今日也累了,不早早歇著,發呆作甚麼?”
清風朗月下,公子聞聲不動。
只是那漢玉束腰的地方多出一雙白紗垂袖,素手纏在他的胸前,而後有貌美如嬌豔牡丹的女子自他身後移至他身側,臉頰倚在他的手臂上,笑魘漂亮得動人心魄。
“今夜還走嗎?”美人笑若春風。
公子輕輕點頭,不語。
“明日還來嗎?”美人彷彿一點也不生氣,笑語軟軟,依依如嫩柳初發。
而我看著,聽著,只覺寒氣刺骨,心涼如冰封。那再妖嬈的美麗此刻在我眼中也是毒瘴,炫目得刺眼,灼得我的心在狠狠地、狠狠地抽痛,痛得似快要滴血。
可他還是點頭了,聲音悠遠如離弦之音:“來。”
“方才你給我講的那個故事很是動人,明日還有故事麼?”
“你要聽,便有。”
“我若說要聽一輩子呢?”
公子聞言終是笑了,轉眸,鳳目生輝:“那可不行,本侯還要做大事,不是專門給你講故事的人。”
美人臉上笑意更深,揚手勾住身前男子的脖頸,柔聲笑道:“沒關係,你若沒空,我講給你聽,好不好?”
公子垂眸望著她片刻,勾唇一笑,點頭:“也好。”
美人笑顏嫣然,突地抬起頭,在他的臉上輕輕吻著。
公子淡笑不動。
一陣風吹,吹得我的身子依著大石軟軟下滑,思緒凝滯,心不知所想,似是害怕和無助,又似是鑽心的痠痛難耐,種種情緒壓滿胸口,堵得我快要窒息,迫得我越退越遠,抱膝抱臂,整個人蜷縮躲在了大石陰影下,瑟瑟發抖。
我不明白,夏惠和無顏協議不過剛達成,緣何遠在南梁郾都、本該被困在伯繚之手的明姬能如此快地現身金城?無顏無顏,我當真不知,你又瞞了我做過什麼?而當下這情景……縱使我心中再有準備,親眼所見卻還是這般難以忍受,若將來有一日,你真的要和她……
我忍不住寒噤連連,半日思量,終是一人躲在暗處落淚不止,心揪心痛,心煩心憂,卻無人可訴,也不能訴。
去留徘徊
拂曉回宮。那時天還未亮,一路宮燈明火曳曳璀璨,一路露水沾衣輕輕溼寒。晨曦一抹微弱地嵌在墨沉天際,日夜輪迴,朝鼓嗡嗡,鳥雀離巢乍起,灰影道道如離箭之弦,紛紛衝往頭頂上那昏瞑未燃的沉沉蒼穹。
一夜徘徊,一夜掙扎,迷失著,彷徨著,苦撐著。
而後神遊在外,腦中空惘,步入疏月殿的剎那,說是失魂落魄也不為過。
守在殿裡的爰姑上前為我摘去帷帽,解下斗篷,語氣一反往常的平靜柔和,滿是著急無措的驚惶:“公主一夜去哪裡了?公子半夜回來後到處找你,急得都要瘋了。”
我無言,坐落椅中,手指按了按額,頭疼得厲害。
爰姑沒奈何地嘆息,抱著我按撫了一陣後,轉身倒了杯熱茶塞在我手中,軟聲勸慰:“不管出了什麼事,等公子上朝回來後,你們坐下來好好說說,可別再意氣用事這般折磨自己了。”
我靜靜聽著,靜靜飲茶,想了半日,而後默默點了點頭。
爰姑伸手撫摸著我的發,她的手很柔軟,她的動作很輕很慢,只是這般平凡無常的舉止卻給我說不清的熟悉和溫暖,緩和著我凝僵呆滯的思緒,抵消著我心底的疼痛悲傷,漸漸地,讓我靠著她的懷抱,忍不住閉上眼睛,腦子沉沉入墜,彷彿欲睡去前的祥靜安謐。
忽而聽她低聲唸叨了一句:“公子?”
濃郁的琥珀香氣在鼻尖散開,我睜不開眼,只知有人輕輕地將我橫抱而起,臉頰靠入他胸口的剎那,一切如常的貪戀和安心。
腳步聲悄然響起時,我在他懷裡低低嘆了口氣。那人身上的纏綿清幽的香氣依然滯留在他的衣襟前,淡淡的甜味,似曾相識的味道,吸入鼻中時,竟陡然有明豔如牡丹的笑魘在腦海裡徐徐浮現。
於是當他把我放上軟塌的時候,我終是睜開了眼,看著頭頂上方那張俊美風流的面龐,痴痴出神。
他怔了怔,半彎著腰,手臂攬在我的腰間還未及撤去,臉靠近在我的眼前,面色有些蒼白,微微皺起的眉間些許流露著幾絲疲倦和慌亂。
對望半響,他俯下臉來,將冰涼的肌膚貼上了我的額角。
“去哪裡了?我找了你一夜。”這聲音嘶啞得宛若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