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2 / 4)

小說:大漠祭 作者:打倒一切

慌張,彷彿他生來就成竹在胸,早知五百年的事……想來想去,倒想出了他跳來跳去的樣子,只是不慌張,倒老頑童似調皮。荒唐。靈官笑了,中斷了這個聯想。

該來了呀?他抬頭望望天。天異常的黑,仍像個巨大的黑鍋扣在大漠上空。沒戴錶,也不知啥時候了。理智告訴他剛入夜,感覺上卻過了半個世紀。一顆流星劃過夜空落到烽燧墩那邊去了。他馬上想到那個姑娘,心暖暖地蕩了。他拚命去想姑娘的臉,但大腦的熒光屏黑漆漆的,不顯一點兒圖案。記得他當時留意地打量過幾次,記得她很清秀,愛笑,鼻頭有點翹,可他死活想不出她笑的模樣和清秀,甚至想不出鼻頭翹的樣子。倒是那倔老頭的吊死鬼臉卻搖搖晃晃進了腦子。掃興。靈官晃晃腦袋,倔老頭的臉才像水面上被風吹碎的月兒,模糊成一層亮霧了。

她在幹啥呢?靈官站起來。明知道望不見啥,卻依然朝那個方向望去。睡了,肯定睡了。不睡又怎樣?遇了那麼個榆木結疙瘩一樣的爹,又能浪漫出個啥情致?那可真是個老腦筋敗興鬼呀。對,敗興。靈官笑了,真敗了人的興頭。啥興頭呢?喧的興頭?沒咋喧呀——可又像喧了許多。他仔細地品味著她的每一句話。她的模樣不清楚,可話清楚,一字一句都清楚。尤其那獨特的憨實中透出婉轉柔和的古浪口音,像一粒粒水豆子敲打著靈官的心。她還給了他一個山芋呢。那麼香。從來不知道山芋竟會那麼香。真剜了那老敗興鬼的護心油了。他說啥來著?“想吃就吃”?當然想吃,而且……而且……嘿嘿……“高不過藍天美不過酒,甜不過我尕妹的舌頭。”哎喲,靈官笑了。

忽然,腦中有根蠶絲似的東西晃了一下。他想不起來,但感覺到確實還有個啥活沒幹。他擰著眉頭,就著馬燈昏暗的光亮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帳篷,在夜色下像童話中女巫住的小屋。飯,已經做好,肯定涼了,而且泡成麵糊糊了。水,拉子,提包,纖維袋子……他的目光最後落在那一堆柴上。對了,他終於記起來了。孟八爺走的時候叫他放火,到一個高高的沙丘上。

哎呀,靈官叫了起來。他懊惱地拍拍腦袋。夜這麼黑,你叫人家到哪兒找窩鋪?真吃豬腦子了。幸好記起來了,不然……嘿!他飛快地把柴抱到一個高沙丘上,點著。火苗兒騰起來了。他喘著粗氣,提著馬燈,又砍了許多黃毛柴,抱到沙丘上。他得有充足的柴。這個火熄不得。他不知道他們何時才能走到能看清火光的地方。要是他們一夜不來,他得叫火燃一夜。

天涼了下來。大漠的氣候更是“早穿皮襖午穿紗,懷抱火爐吃西瓜”,晝夜溫差極大。靈官胸前雖被火烤得暖烘烘的,脊背卻感到冰涼。他也懶得去加件衣服。受不了的時候,他就掉過身去烤烤脊背。

夜風像寒水一樣流了過來,火苗被吹得呼呼直叫。靈官換個角度,避開被夜風裹帶來的嗆人的煙。因為夜黑,他顧不上選柴的乾溼,砍來的柴中一半是溼的。溼柴滋滋地叫,為單調寂寞的夜添了一些悅耳的音韻。靈官發現溼柴的好處,不容易著,但一旦著了,卻耐,燃的時間長。不像乾柴,呼呼呼幾下就成了一堆灰燼。

不知過了多久,靈官聽到了人聲,隱隱約約,很遠。可能來了,他想。他離火堆遠了些,不使那呼呼滋滋聲干擾自己的聽覺。果然,他聽到了孟八爺獨有的理直氣壯的咳嗽,心才穩穩地回到肚裡了。他往篝火中丟幾根柴,提馬燈,下沙丘,把鍋擱到挖好的灶炕裡,點了火。鍋裡開始響起了咕咚咕咚的聲音。不一會,孟八爺的聲音傳了過來。

“又吃豬腦子了。是不是?多走了至少十里路,走偏了,走過了。要不是看見火,真要走到天亮。”

靈官從孟八爺的聲音裡聽出責備的成份少,喜悅的成份多,就斷定他們收穫不小。果然,兩人肩上各扛一個狐子。

“沒剝皮呀?”靈官問。

“顧不上。”孟八爺笑道:“打了一個,想回,可又發現一個蹤蹤子。就想,打上算了。攆到日頭爺懸山子,總算攆上了。”

花球悶聲不響,把狐子扔到地上,一屁股坐下,塌了架似的。

“真是個驢死鞍子爛了。啊?”孟八爺笑道:“一個小夥子,跑這點路,就瘦狗努尿似的。老子十七八歲時,扛個梯子,跑幾十里路,到涼州城裡嫖個風,趕天亮回來,還要上地幹活呢。嘿,現在的年輕人。”花球一聽,索性躺倒了。

靈官舀碗飯,遞給孟八爺。孟八爺仍舊擱在沙上,取出煙鍋,吧噠起來。吸幾口,吹一下。紅星劃弧,飛出老遠。

靈官又給花球端過一碗,喊他,不動。他已經睡著了。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上一頁 報錯 目錄 下一頁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hxsk.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