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3 / 4)

怯,彷彿配不上她們的清澈。

所謂“遠方的客人請你留下來”,這句歌詞在青海極為寫真。大城市的人不會對外來者生出這樣的邀約。純樸的牧民,特別是孩子們笑對遠方的來客,敬意寫在臉上。茫茫草地上,不需要問誰是遠來的人,一望即知。

說起來,想都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尊敬與愛一個陌生的闖入者呢?

這與他們的價值觀相關。牧人們在草場支蒙古包,地上釘楔子繫繩。搬走的時候,拔出楔子,墊土踩實,不然它不長草。不長草的泥土如同有一處傷口,用蒙古人的話說——可憐,於是要照顧土地。他們揀石頭架鍋煮飯,臨走,把石頭扔向四面八方,免得後來的牧民繼續用它們架鍋。它們被火燒過,累了,要休息。這就是蒙古人的價值觀,珍惜萬物,尊重人,更尊重遠方的來客。

在湖邊,我下車走向拿花的女孩。她們猶豫一下,互相對視一下,扭捏一下,突然唱起歌來,是兩個聲部,蒙古長調。

如此古老的牧歌,不像兩個孩子唱的,或者說不像唱出來的。歌聲如鳥,孩子被迫張嘴讓它們飛出來。鳥兒盤旋、低飛,衝入去端。在這樣的旋律裡,環望草原和湖水,才知一切皆有因果,如歌聲唱的一般無二。歌聲止,跟孩子擺擺手上路,這時說“你們唱得真好”顯得可恥。

腳上的土地綠草連天,沒一處傷口。在內蒙古,由於外來人墾荒、開礦以及各種名目的開發,使草原大面積沙化。沙化的泥土不知去向,被剝掉綠衫的草原如同一個豐腴的人露出了白骨。失去草原的蒙古人,不知怎樣生存。八百年來,他們沒來得及思考放牧之外其它的生活方式。

青海的雲,是遊牧的雲。雲在傍晚回家,餘暉收走最後的金黃,雲堆在天邊,像跪著睡覺的駱駝,一朵挨著一朵,把草原遮蓋嚴密。不睡的駱駝昂首望遠,是哨兵。到了清晨,水鳥在湖面喧譁,雲伸腰身,集結排隊。雲的駱駝換上白衣,要出發了,去天庭的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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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

鮑爾吉?原野

我媽今年72歲,除了皺紋、白髮之外,看不到衰老。她早晨跑步,穿專業田徑訓練鞋。我外甥阿斯汗惡搞,把鐘點回撥兩小時,她三點鐘起床跑,回到家四點半。我爸問:“你昨天晚上幹啥去啦?”以為她夜不歸宿。

跑完步,她上香禮佛、熬奶茶、擦地、把煮過的羊肉再煮一下。我爸醒來,她給他沏紅茶、衝燕麥炒麵,回答我爸玄妙的提問:

“謝大腳到底是不是趙本山的小姨子?”

“海拉爾叔叔得的是什麼病?”

“立春沒有?”

阿斯汗醒來,提出更多的問題,關於洗澡、書包、鞋帶兒等等。我媽應對這一切,用官員的話叫“從容應對”。自茲時起,到夜深關閉電視機,她為每一個人服務,從中總結規律,逐步完美。而她本人神采奕奕,像戰場上的女兵一樣諦聽召喚。

但人老了,動作有些慢,手指也笨,她以勤補拙。我女兒鮑爾金娜有一條海盜式帶亮釘的腰帶,斷折扔掉。按說扔應扔在垃圾桶裡,她扔在窗臺上。第二天,被奶奶用鹿皮縫好。

“喲!”女兒打量針腳,說,“奶奶,你應該考北京服裝學院。”此院是鮑爾金娜就讀之地。

就這樣,我媽做完計劃內的雜役,再尋覓計劃外的事務完成之。當我媳婦把帶觀世音菩薩墜的金項鍊如勳章般給她戴上,作本命年禮物時,我媽歡喜不安。受人一粥一飯她且不安,況金銀乎?

我媽像螞蟻一樣辛苦七十多年而沒養成蟻王的習性,還在忙。別人坐著看電視的時候,她站著;別人吃飯,她還站著。喚她坐是坐不下來的,人站著總能幫上別人一點忙。好像沒人管自己的母親叫螞蟻,一般都謳歌為大山呀、江河什麼的。我媽如蟻,沒時間抬頭看天,只在忙。

正月初六,我們從內蒙返回瀋陽,走之前自語要到車站買瓶水。這時我媽不見蹤影,同時我姐夫的鞋也不見了。

“姥姥把你鞋穿走了。”阿斯汗對他爸說。

“不可能。你爸一米八,姥姥能穿他鞋嗎?”我媳婦對阿斯汗說。

我姐夫開啟門,說:“你姥姥上來了。”

我媽穿一雙大皮鞋上樓,手捧礦泉水。她怕我們買,連忙下樓了。為兒女的小事兒,我媽迅捷得連鞋都來不及換。如果我媽是一隻鳥,一定從窗戶飛出飛入無數次,把所有好東西拿回來給自己的兒女,不管飛多遠。

春節前,牧區的哥哥朝克巴特爾、姐姐阿拉它塔娜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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