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後傳來一陣猛獸般的低吼,一名身披鐵甲、身材雄壯的獸蠻武士走過來,單膝跪在秦翰身前。
秦翰一手摩住它的頭頂,過了會兒道:“東城。”
那獸蠻武士站起身,對著五名獸蠻營的裨將發出一聲長嗥。五名裨將用低沉的咆哮聲回應,緊接著一個營的獸蠻軍立即出動,宛如獸群朝江州城東奔去。
獸蠻營的衝鋒,即使同一陣營的宋軍也不敢靠近;沿途的宋軍紛紛避開,騎兵的戰馬發出驚懼的嘶鳴聲,只有選鋒營的人馬像釘子一樣一動不動。
夏用和與秦翰對視一眼,雖然不動聲色,但看出彼此眼底隱藏的苦笑。有賈師憲的眼睛盯著,明知徒勞無功也不得不讓將士流夠鮮血。
“篷”的一聲,劉宜孫重重摔在地上。他咬著牙單刀拄地,翻身躍起,靠在一輛砸毀的轒轀車後避開賊寇的弓箭。
劉宜孫的案子還沒有結清,但剛剛得到訊息,大紹檔秦憲親自遞上劄子為劉平通匪辯誣。據說樞密院已經派人查訪,並且釋放被拘禁的劉平家眷。
他在牢中聽說龍衛軍在好水川遭遇伏擊,任福、任懷亮父子同日戰死。顧不得為好友傷悼,劉宜孫從牢裡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捧日軍將領,要求攻城。
捧日軍左廂第一軍主將曹琮不好阻攔,便把他編入軍中,作為預備隊。沒想到戰事一起,劉宜孫就到了第一線搶先攻城。
三支攻城的宋軍先後受挫,進攻北門的龍衛軍接連遭遇好水川、定川寨兩場慘敗,雖然選鋒營救援及時,沒有被賊寇全殲,但軍中士氣一直不振,這次勉強出兵只是用來牽制賊寇。
進攻東城的是劉平舊部,士氣最為高昂。劉平極得軍心,三川口兵敗身死,眾將士都念著替主將報仇雪恨。但夏用和把捧日左廂軍的主力,包括折繼閔的第二軍都放在南城,東城只動用三個軍。
江州東城沒有城門,捧日軍左廂三個軍避開城外的兩座堡壘,集中在城牆南。段強行攻城。
劉宜孫第一批攀上雲梯,結果剛殺傷兩名賊寇就被一名女匪從城頭打下來。幸好他在中間被雲梯擋了一下,沒有直接跌落,不然這會兒和大多墜城的同袍一樣,早已伏地不起。
本來那些凸出城外的懸樓已經讓劉宜孫驚疑不定,城上賊寇使用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器具更是層出不窮。
他看到敵寇用來砸毀轒轀車的巨石竟然都是四稜形狀,宛如放大數十倍的鐵蒺藜,無論怎樣扔下來都是三個稜面著地,一個稜面高高尖起。每一個稜面都長達三尺,重達數百斤。
隨著攻城的賴輕車被陸續砸毀,城牆下方也多了一片石制森林。攻城的宋軍不得不冒著被弓箭射中的風險,費盡力氣把石蒺藜搬開,好給雲梯騰出空間,靠近牆體。
守城用的滾石檑木,劉宜孫見過不少,但他從來沒見過有人把石頭做成蒺藜的形狀。並不是沒有人知道這是守城的最佳器具,但誰也不可能費盡力氣把石頭刻成蒺藜狀。
而且那些石蒺藜都一模一樣,彷彿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這讓劉宜孫不禁想起江州水泥的傳聞:如果江州賊寇真有把水和泥混在一起做成任意形狀石頭的法門,只怕真應了張亢的話——江州之戰,殺人盈野。
接著劉宜孫又看到更多奇形怪狀的石制器械。
如長達丈許,檑木形狀,兩邊刻槽,通體佈滿石刺的石磙:賊寇把這種石檑木架上雲梯,重逾千斤的石頭順著梯身滾下來,將梯身壓得格格作響,一路碾碎所有來不及躲避的宋軍,最後還將雲梯的車廂擊得粉碎。
又如用長繩串起,形如鐵流星的石球:懸樓中的賊寇居高臨下,將成串的石球投擲下來。那些石球投入人群,幾乎每擊必中。劉宜孫不只一次看到宋軍將士被繩索絞住,兩端飛舞的石球將旁邊的軍士擊得筋斷骨折。
再如寬達丈許,鑲滿鐵鉤的石制拒馬,木製的轒轀車、雲梯,甚至巢車和望樓,一旦被這種拒馬鉤住就寸步難移,成為戰場上的活靶子。
賊寇彷彿有無窮無盡的巨石,宋軍一接近就開始不停地往下投擲。第一波攻擊還未結束,城牆下方十幾步範圍內已經堆滿一層各式各樣的巨石。大批攻城器械被,卡在其中,動彈不得。奮勇登城的宋軍將士也被早有準備的賊寇輕易擊倒。
“劉都頭!”
一名士卒靠近劉宜孫,“這些石頭真邪門!兄弟們好不容易砸開一塊,竹籤和鐵鉤都是長在裡面的!莫不是這些賊寇有妖術?”
“不是。張亢打聽過,這是江州特產的水泥,跟妖術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