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研習香料真絲為功課,全不必過問戰事頻仍,風雲變幻,因為自有秦鉞那樣的男人為她們血戰城頭,死而後已。
我渴望自己回到古代去。
事實上,自始至終我都覺得自己與周圍世界格格不入,也許,根本我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難怪生身父母要將我拋棄。
一連過了三日夜,天空才又放晴。
月亮剛剛升起,我已一路奔上城頭,這次,我穿的是牛仔褲,存心要讓秦鉞吃一驚。他的時代,一定沒有見過女人穿長褲吧?
秦鉞比我先到,一見面即取笑:“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曖而不見,搔首踟躕。”
我大叫:“原來這三天你看到我的,卻不過來見我。”
他不語,眼中掠過苦楚難堪。
他在苦惱什麼呢?我岔過話題:“《詩經》中我最喜歡的是那兩句:‘式微,式微,胡不歸?’問得人心酸酸的。”
其實我還喜歡“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可是我不敢說,不是怕秦鉞笑我,我在他面前是透明的,只是我無法想象與他執手相向的情形,我不敢冒險嘗試,無從猜測他的手是一團冰冷亦或一抹堅硬。
愛情不可測試,我寧願隔著一段距離靜靜地望著他,只要他站在我面前,已經足夠。
我們從《詩經》談起,一直談到漢賦唐詩,同一個真正古人討論古詩詞,我只覺得益匪淺。
我們沿著城牆慢慢地散著步,他給我指點著,說這叫“馬面”,這叫“箭樓”,這叫“角臺”,就在這時候,我忽然注意到雪地上的腳印,清晰地,孤獨的,只有——我自己的一行!
雖然早已清楚地知道秦鉞是一個鬼,可是當真用這樣真實具體的方式表現出來,卻還是令我驚心動魄,一時說不出話來。
步至西門時,秦鉞站住,輕輕說:“你曾問我關於唐朝的那些后妃公主,其實我見過一位,就是高陽。”
“高陽公主?與和尚辯機偷情的那位?”我立刻忘了有關腳印的事,好奇地追問。
“是,那可真是一段驚世駭俗的愛情。”秦鉞目光寧隸,用低沉的聲音向我講述起那個千年前的愛情慘劇——
高陽是唐朝太宗皇帝李世民最寵愛的女兒,嫁與當朝宰相房玄齡之子、散騎常侍房遺愛為妻。她不滿於房遺愛的粗魯木訥,拒絕與其同房,常常將他關在門外。房氏一族引以為恥,但礙於她是皇上最寵愛的公主,並因為她而“禮異它婿”,得到眾多賞賜,故而唯有隱忍不發。
後來高陽有一次到會昌寺進香,偶然認識了沙門辯機,為他的淵博儒雅而傾倒,竟瘋狂地愛上了他。於是,一個是萬聖之尊的當朝公主,一個是清心寡慾的佛門弟子,這樣子天差地遠的兩個人,卻天不怕地不怕地談起戀愛來。
愛本身已經是世上最複雜最艱難的一道課題,而受著重重禁忌束縛的公主與沙門之戀,就更加千難萬險,驚心動魄。他們的每一次相聚都是機關算盡,也都是抵死纏綿,因為刺激驚險,越發難能可貴。
他們視每一次會晤為世界末日,為唯一,為永恆,為訣別。一次又一次,竟一直過了整整8年,甚至有了兩個兒女。
8年,便是於尋常夫妻,也是一段不短的日子。可是兩個幾乎不可能的異類,卻硬是在禮教與禁規之間尋找縫隙,將他們的愛儘量地延長,延長。
時時刻刻,死亡的氣息包圍著他們,懸在頭頂的一柄利劍隨時都會呼嘯斬下。然而他們無懼,他們寧可將劍尖深而利地插進胸髒,蘸著心頭的血體味最痛的快,最苦的愛。
他們逃開了所有的世俗眼目,可是卻逃不掉來自內心的懺悔彷徨。尤其是辯機,他本是最虔誠最聖潔的得道名僧,曾因撰寫唐僧玄奘口述的《大唐西域記》而享有盛名,並深得太宗李世民的賞識。與公主相遇後,她的美麗與放縱讓他得到了活著的最大快樂,卻也令他嘗試了背叛信仰的至深苦痛,每一次歡愉於他都同時是天堂與煉獄,交織著最強的快感與最深的罪孽。
最終肉體的享樂到底敵不過佛法的宣召,貞觀十九年,辯機主動請命前往弘福寺助玄奘譯經,將自己封閉在禪院內,遠離了紅塵,遠離了誘惑,也遠離了肉身的苦樂。從此青燈古佛,殫精竭慮,將所有心力傾注在梵經的翻譯上,直至死亡。
死亡的契機源於一隻精美的玉枕。
那是在辯機閉關後,公主思念不已,遂買通商家,以皇室專用的金寶神枕密贈辯機。自此辯機日則持齋誦佛,夜則抱枕而眠,兩人日雖不能相聚,夜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