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罷,一時都無妨。”
聽了這話,寶玉嘆道:“一時無妨,怎能長久無妨?咱們家的罪名還在呢,若是查證屬實的話,誰又能逃脫得了?我不過就是比家裡早一步進來罷了,這樣也好,不必看著咱們家像甄家一樣被抄,也不必看著父母親人入獄。”
賈璉心中一酸,無言以對。
出了羈候所,賈璉回到府中,卻不見了葵哥兒和巧姐,道:“你把哥兒姐兒送哪裡去了?”
鳳姐正對鏡梳妝,描眉點唇,聞聲回頭道:“大爺這會子不在外面忙著打點,問這些小事做什麼?我自己的親兒子親閨女,難道我能委屈了他們不成?今兒小紅過來請安,說起外面的風光,葵哥兒和巧姐十分喜歡,我便做主讓他們去我哥哥家中住幾日。”
賈璉氣得指著她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讓兩個孩子出門!”
鳳姐淡淡一笑,反問道:“我卻不知是什麼時候,大爺說給我聽聽?我哥哥是他們的親舅舅,還能拐了兩個孩子不成?再說府裡這樣鬧哄哄的,對孩子有什麼好?”她看著家中情勢不好,便託小紅接葵哥兒和巧姐過去,託付給自己的老孃和兄弟,王家雖然敗了,但是因為父親一死,反不容易再出大事,眼下唯願府中躲過這一難,再接了兩個孩子回來。
賈璉道:“葵哥兒年紀尚小,虧你捨得。”
鳳姐聽了,冷笑不語。
賈璉跺了跺腳,道:“罷了,罷了,都說咱們府上是躲不過去了,你先想個法兒,挪些梯己財物東西,給家裡留一條後路。”
鳳姐聞言道:“咱們家將史家送來的東西上繳朝廷,如今卻又知法犯法?如今想救寶玉都不得,誰又有膽子藏匿咱們家的東西?叫人知道了,又是一項大罪,我瞧著大爺竟是老老實實地在家裡待著,靜候發落罷。”橫豎她是逃不過的,何必再生波瀾。
一席話說得賈璉拂袖而去,意欲打發人去接孩子回來,又想著送出些東西,不想剛走出門,便見賴大匆匆忙忙地過來,神色驚慌地道:“大爺,快出去看看罷,出了大事了。”
賈璉吃驚道:“又出什麼事了?”
賴大吞吞吐吐地道:“就是那鮑二,吃醉了酒,在外頭渾說呢。”
一聽到鮑二兩字,賈璉忽然心生不祥之意,問道:“說了什麼?”
賴大低聲道:“說大爺倚仗權勢,強佔了他媳婦,被大奶奶撞見,廝打了一番,他媳婦不堪受辱,一條麻繩吊死了,說是大爺花錢買通了他們沒有告狀打官司。”
賈璉只覺得耳畔嗡嗡作響,厲聲喝道:“還說了什麼?”
賴大道:“還說二爺國孝家孝期間偷娶二房,就是他和他後來娶的老婆過去服侍的。”
賈璉氣極頓足,道:“了不得了,還不趕緊將他堵了嘴拿回來!”
賴大愁眉苦臉地回答道:“怕是不能,鮑二在街頭巷尾這樣渾說一番,聽到的人極多,現今已經被張大學士的人給拘過去了,說要查證,若是屬實,咱們家的罪名就又添了一條。”
賈璉急得不行,一面往外走,一面長嘆道:“若是林妹妹現今還在京城,咱們家也能有人說個情兒,誰不知道張大學士是林姑父的舊交,只可惜往年林妹妹住在咱們這裡時,除了林妹妹自己備禮,府上也不上心。”此時說這些話,後悔也來不及了。
鳳姐聽到他們說話,掀了簾子出來,站在廊下往外看,只見外面竟下起了春雪,撕棉扯絮一般,紛紛揚揚,掩住了賈璉和賴大的背影。
平兒走過來送上斗篷,道:“眼瞅天暖了,沒想到竟又下了雪,奶奶回屋罷,仔細凍著。”
幾個僕婦站在門口,往這裡看過來,待看到鳳姐依舊打扮得彩繡輝煌,忍不住撇了撇嘴,一臉陰陽怪氣,對鳳姐指指點點,彷彿在譏諷鳳姐大勢已去。
平兒見了十分不忿,鳳姐卻彷彿沒有見到一樣,低聲道:“只盼著兩個孩子平安無事。”
雪不停地下著,不消片刻,地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白花,更顯得府中寂寥清冷。
賈璉到了榮禧堂,迎面便是賈赦擲來的茶碗,他略略一躲,茶碗摔到地上打得粉碎,只聽賈赦怒道:“你玩丫頭也好,玩姬妾也好,偏去玩奴才的老婆,如今倒好,惹禍上身了,先前還說寶玉的不是呢,你比他更可惡!”
賈璉跪倒在地,滴淚磕頭不語。
正在榮國府人心惶惶之際,外面罪名已經查清了,皆是屬實,長乾帝早有預料,當即下旨,命張璇親自帶人前去捉拿一干罪人並查抄其家。
張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