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愁眉苦臉道:“我一個丫頭得到如此待遇,總覺得身上不自在。”
黛玉看完了府裡給自己做的衣裳首飾,蹙著眉走過來看丫鬟們得的,聞言道:“你若不自在,就出門去頑一會子,總拘在府裡終究沒什麼好處。”深鎖於閨閣中,其實黛玉很嚮往外面的風景,可是她自打進了榮國府就沒出過門,以往雪雁出門回來都會說給她聽,“我記得你提起,你認得一個挺可憐的小公公,眼瞅著快入冬了,你就去看看,送件冬衣。”
雪雁並不避諱將外面的民生疾苦告訴她,瞧,你雖然父母雙亡,可是你依舊錦衣玉食,比外面的販夫小卒候補太監過得好多了,他們為了生存付出的代價是你想象不到的,沒想到此舉頗為有效,引得黛玉大為同情,逐漸減少了自傷身世的次數。
提到於連生,距離上次見面差不多有半年了,雪雁道:“不知道於大哥現在如何了。”
“那你就去看看,橫豎是個小公公,牽扯不到不好的名聲。”黛玉直接為她做主,叫紫鵑道:“抓兩把錁子給雪雁帶過去,在宮裡打點人,這個不打眼,又輕巧。”
冬衣是紫鵑汀蘭等人幫著雪雁一同做的,棉布裡青緞面,絮著新棉花,厚底青布棉鞋。她們房裡做什麼活計,外頭一概不知,等做好了,雪雁用包袱皮一裹,向鳳姐告假。
鳳姐百忙之中抽出空來問明緣故,聞得是雪雁舊友,又是將進宮當差的候補小太監,聽到這一點,鳳姐眼前一亮,立時便允了,因雪雁如今身份不同了,派了兩個小丫頭和兩個婆子跟著,又打發兩個有年紀跟車的,雪雁坐一輛車,丫頭婆子坐一輛車。
如此排場,不愧是榮國府。
雪雁苦笑不已。
到了於連生居住的棚子,雪雁正要下車,跟她出來的婆子忙道:“外頭冷得很,姑娘在車上等著,我去瞧瞧。”鳳姐為人頗為圓滑有眼色,雖然派人跟著她出門,小丫頭和婆子卻是黛玉房裡的,素來與雪雁親厚,又免了旁人閒言碎語。
雪雁點頭道:“有勞金媽媽問問於連生在不在。”
金婆子下車過去一問,回來道:“棚子裡並沒有姑娘找的這個人,聽擠擠挨挨住在裡頭的人說,於哥兒一個月前就搬出去了。”
雪雁聽了,雖在她意料之中,到底有些失落。
“咱們回去罷。”於連生既不在,想來是有了新的去處,橫豎他身上銀錢充足,不會吃苦受罪,雪雁招呼金婆子上車,正欲放下簾子叫車伕調轉方向,忽一眼瞥見於連生踏雪而來,不禁驚喜交集,叫道:“於大哥!”
於連生心頭一動,抬頭看到雪雁端坐在馬車上,上身微微前傾,臉上滿是關切。
不及看完,於連生大步上前,笑道:“妹妹來了。”
雪雁忙扶著婆子下車,攏了攏頭上的雪帽,道:“正想著不知大哥搬去哪裡了,怕是無緣再見了,不想大哥竟然還會回來。”
“我怕妹妹回來找我,搬去收容所後,每日過來一趟。”於連生很重視雪雁這個不是親妹子勝似親妹子的姑娘,認真解釋道,“冬天太冷了,在棚子裡我怕凍著,故花了一吊錢在收容所裡得了一間小房間,簡陋了些,好在能擋風避雪。”
一陣暖意襲上心頭,雪雁眼中微酸,不禁端詳了於連生一番,只見他個頭高了些,穿著粗布棉襖,沒有補丁,臉色養得白裡透紅,不是以往那種面黃肌瘦的悲涼。
“大哥很該如此,我心裡正在想,大哥若住在這裡,不知如何過冬呢。”雪雁拿出包袱遞給他,因小丫頭和婆子都緊緊跟在身邊,不好說明黛玉送的金銀錁子,好在都包在了棉襖裡頭,只道:“這是我們姑娘吩咐我們姐妹們合力做的一套冬衣,大哥別嫌粗糙,能著穿罷。年下府裡忙得很,我下一回出門,少說得出了正月,不知是否還能見到大哥。”
於連生挑了挑眉,雪雁不會做好事不留名,所以上次見面時,她就告訴於連生她在榮國府裡當差,是跟著表姑娘一同住在府裡的。
於連生為人極為機變,他用雪雁給的錢置辦了家當,這半年來,經常穿街過巷賣泥人兒和麵人兒等等,除去本錢,淨賺了四五吊錢攢下來,他也打聽過關於榮國府的事情,知道他們府裡出了一位娘娘,正在建省親別墅。
“怕是不能同妹妹告別了,一出正月,上頭就來選人,前前後後得花費好些時候。”於連生也感到有些遺憾,又覺不捨,“一旦進了宮,再相見,更不知何年何月了。”
“大哥千萬保重,宮裡規矩可大著呢。”雪雁聽出他語氣裡的一絲迷茫和彷徨,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