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周家不日下聘,賈赦頓時睜大一雙眼睛,隱隱掠過一絲貪婪之色,問道:“不知道周家打算送多少聘金和聘禮?咱們得跟他們好生計較計較,免得看輕了外甥女。”若是少了,他作為黛玉的舅舅,完全可以讓周家再行增加。
邢夫人聽了,臉上也帶了一絲喜色,聘禮送來,都該歸到府上的。
賈母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
王夫人道:“距離二十八還有十日,是不是太趕了些?”
賈母回過神,道:“若是二月不定,就得等到四月了,下聘沒有定單月的道理。況周家既有此意,必然是早已預備妥當了,一百二十套衣裳都能趕在二十八日之前做好,咱們不能比他們差了,過大禮時咱們不過回些茶餅羊酒果物,倒不費事。”
賈赦恨不得立時便得了聘禮和聘金,好出去揮霍一番,聞聲道:“既然周家願意早些下聘,那就早些辦。何況不是說府裡的銀子不大夠用了?正好接上。”
黛玉的嫁妝多,周家的聘禮總不會少得過分。
賈母臉色一沉,滿眼怒火,指著他道:“呸!你這個做舅舅的,不說想著怎麼給外甥女兒添妝,倒先打起聘禮的主意來,虧你說得出口!我的話撂在這裡,周家的聘禮一個子兒不許動,明兒等玉兒出門子,都給玉兒添在嫁妝裡。”
賈赦不服氣地道:“聘金是聘金,嫁妝是嫁妝,怎能混為一談?”
賈母啐道:“你們做的那事兒,別想瞞得過我!為了你們,已是十分委屈了玉兒,如今還來打玉兒這一點子東西的主意?竟是先踩過我這把老骨頭再說!”
一句話說將出來,賈赦、邢王夫人等都忙站起來,不敢吱聲。
過了一時,賈母喘了一口氣,囑咐王夫人道:“我知道你現今忙得不行,十來家紅白喜事都得你出面過去,鳳丫頭病得起不來,珠兒媳婦又是個寡婦人家,下剩幾個女孩兒更不能出面,玉兒過大定和置辦嫁妝都由我做主。”
王夫人恭敬應是。
見賈赦夫婦臉上猶有不服,賈母冷笑道:“你們放心,玉兒的嫁妝不動用官中的。”
聽賈母說不必府中給黛玉置辦嫁妝,賈赦等人臉色方和緩了一些,但隨即想到賈母的梯己極多,必然不會不給,沉了沉臉色,不說話了。
賈母見狀,心中似打翻了油鹽醬醋茶,五味俱全。
她知道府裡辦事多是陽奉陰違,單靠他們,銀子花出去了,東西反而置辦不出來,因此賈母不再經他人之手,而是吩咐鴛鴦將自己梯己中揀十幾年都不會陳舊過時的上用綵緞綾羅挑出一百二十匹來做黛玉的陪嫁,還有許多做四季衣裳的料子,她每年得到元春的賞賜就有好幾十匹,平常過壽過節外面孝敬上來的也極多,輕而易舉就能拿出這麼些來給黛玉。
接連幾日,賈母不斷吩咐鴛鴦在庫房裡翻箱倒櫃地找東西,名家書畫古玩陳設每樣拿幾件出來,悄悄地送到黛玉房裡交給雪雁收著,賈母許多梯己還要留給寶玉,總不能都給黛玉,饒是如此,這些也夠黛玉體體面面地出嫁了。
自始至終,賈母都沒有動用公中一分一毫,別人縱然不忿,卻也不好說什麼。
雪雁本來打算等大定後一塊收拾,但看到賈母的舉動,立時忙碌起來,每日裡一樣一樣清點東西列到單子上,然後整整齊齊地收攏到各個雕花匣子描金箱子裡,裝得滿滿當當後鎖上,鑰匙都由自己收著,她唯恐丟了,還特特藏在須彌芥子裡。
容嬤嬤道:“料子都是好的,只是姑娘的嫁衣須得更好的衣料才匹配。”
雪雁想了想,道:“咱們家留下的東西里有好幾匹大紅的料子,其中有兩匹是當年織造坊進上的貢品,一直沒捨得用,我去找來給姑娘繡嫁衣,想來比別的好。”
說著開了耳房,埋頭翻找一陣,果然抱著一匹大紅布料過來。
容嬤嬤只看了一眼,見那正紅的料子隱隱泛著光暈,她急忙走過去拈起一角,觸手溫軟潤滑,道:“的確是貢品,我曾經在宮裡見到過,給姑娘繡嫁衣,再合適不過了。”
話音剛落,就見櫳翠庵的小丫頭抱著一個松花彈墨綾的包袱走進來,笑吟吟地對雪雁道:“我們姑娘說,別的都不如她的,給林姑娘做嫁衣正好。”
自那日後,雪雁隨著黛玉又去過櫳翠庵兩回,與這小丫頭倒也熟悉起來,知她名喚末兒,年紀不過十六歲,聽她說話,便笑道:“你們姑娘又送了什麼好東西給我們姑娘?讓我瞧瞧,難道你們姑娘還留著大紅料子不成?”
末兒開啟包袱送到她跟前,輕輕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