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個小時後,飛機降落玉城。
可這還不是終點,盛讚問她:“還受得了嗎?有沒有哪裡難受?”
糰子搖搖頭,牽著盛讚的手,坐進車裡。
從玉城到三千港,時間不算長,但從克羅埃西亞到三千港,卻十分遙遠。
三千港對糰子來說,不僅僅是距離上的遙遠,還有記憶裡,這裡是她不可觸碰的地方。
她今天,終於又回來了。
從西區經過時,就看見盛讚很早以前命人拓寬的那條道路旁立著個鮮明的標誌——警*局。
糰子微微一愣,終是時過境遷。
盛讚說:“走了,好吃的在等著你。”
糰子的疑惑越來越大,腦子裡跳出一個念頭,卻不敢去問,怕一問就會被毀滅。
她乖乖跟著走,心跳卻越來越強烈,她停下來撫了撫肚子,又跟上去。
三千港,
三千巷,
巷口。
此時正是盛夏。
***
這裡幾乎沒怎麼變,孩童們嬉笑著在窄窄的巷子裡奔跑,你追我趕,巷尾的大爺們光著背搖著扇,到巷口來找老夥伴聊天吹牛,街坊鄰里家家戶戶都開著門窗,老舊的電風扇咿呀咿呀的轉動,牆上斑駁的年畫和春聯被調皮的小孩撕下來抹去上面的金粉。
糰子看見,巷口的小賣部還賣著那種很便宜的綠豆冰棒,孩童跑得兩頰通紅,汗流浹背,呼地都湧進去,手裡捏著父母給的零花錢,要吃冰棒。
那些孩子中,好像有一張她很熟悉的臉,黃黃的,沒有鼻樑,厚厚的眼皮拉成一條線,眼睛很小。
她也擠在孩子中間,拿著老爹給的零花錢。
可小夥伴們都嫌棄她,啊啊叫著讓她別碰到他們,碰上了他們就會得病死掉。
那個醜女孩就退出來,不與他們搶,靜靜立在店門口,看其他孩子玩成一團,你咬一口我的冰棒,我吃一口你的。
親親密密的勾著肩膀,避開門口的她。
她好羨慕,心中沒有難過,她還太小,不知什麼是難過,只是很希望,非常非常非常的希望,明天早上起來,他們也能帶著她一起玩。
正在這時,有兩個穿高中校服的身影從巷口進來,路過小賣部,看見了被欺負的醜糰子。
那身影還帶著少年特有的清瘦,頭髮都剃得很短。
其中一個大叫起來:“你們這些小崽子想捱揍是不是?敢欺負我家寶寶,老子饒不了你們!”
然後,他就去追逐一群小屁孩,邊追邊罵,追到人家家裡,指著人家家長劈頭蓋臉的教育什麼叫人人平等。
而另一個,則雙手放在褲袋裡,慢悠悠看了看臉上有些憂傷的醜糰子,說:“還不回家?”
他走在前面,那醜糰子就跟在後面,冰棒融化了,滴了一地的水,最後剩一個小冰塊,他們正巧走到家門口。
家裡永遠都有八角桂皮的香味,老爹永遠都站在鍋灶前,不論寒冬酷暑,他摸一把臉上的汗,衝閨女笑,咱們糰子玩回來啦。
糰子也衝老爹笑,然後跟在哥哥腳邊,舉起那塊只剩一點點的綠豆冰棒,說:“哥,哥哥,吃。”
少年嫌棄的看了看,糰子又說:“幹,乾淨的。”
他的眼光就變了變,嘟囔著:“我又沒說什麼。”
然後接過去,一口就吃掉了。
老爹炒出最後一個菜,說:“吃飯了吃飯了。”
糰子捧著自己的小碗乖乖做好,挨著哥哥坐。
有哥哥在,其他小朋友都不敢欺負她,真好。
***
“我們進去吧。”盛讚的話,打斷了糰子的回想。
“好。”她深呼吸,知道猜想就要被應驗。
他們越過孩童,盛讚將她護在臂彎裡,生怕她遭到一絲碰撞,她此刻覺得,自己如玉如珠。
這些孩子不知道誰是三千港老大,誰曾經專治三千港的小兒啼哭,這個人,馬上也要做爸爸了。
他不嚴肅,他會笑,他已經在策劃嬰兒房的顏色。
誰會相信,盛爺也有今天?
走過風風雨雨,他想要的不過是安定。
這正是糰子想要的。
身後的孩童在說話,其中一個驕傲地說:“今天我媽媽不在家,我爸爸說要帶我去毛哥哥家下館子。”
然後,是一群孩子吸溜口水的聲音。
孩童們紛紛豔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