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的背後,而我停下來。
他很有耐心的給了我一次當啞巴的機會,我們就這樣,佇在原地好一陣子不動,他沒從我旁邊繞過去,也沒催我;
期間,我只作了一件事,就是死命盯著十步距離不到的大門口,不斷在心裡強迫自己相信:它不在那裡。而這樣乾的結果,卻是門的長方型輪廓在視野中越來越鮮明,幾乎要擠破我的眼眶。
我一翻身扯過他手臂,用力抱住他,吳邪估計是嚇了一跳,我聽見他吸進一大口氣接著哽在喉嚨,卻沒再發出更多聲音;
這個硬生生的擁抱,在空氣中凝固了好幾十秒──我已經放棄去模擬,此刻在他腦海裡奔跑的,是那晚我對他作的事,還是六歲時有次他砸了花瓶,我也差不多像這樣抱著他、哄他別慌的樣子。
我所想的就只有,這裡沒有門牆形成的死角,是個完全的開放空間,他隨時可以把我推了就跑,可他為什麼不這麼作呢…?
我還想放縱自己,繼續在原地恍惚,直到他把手慢慢爬上我的背。
“三年…只要再三年,不可以嗎?” 這句話自我肺部裡逼了出來,從我的角度,剛好看得見披在他領子後面的頭髮,他頭髮已經長長了這麼多,再過一段時間,還有很多事也會改變。
“我還在這裡。”
我還在這裡──雖然我其實沒有為自己設期限;只不過,三年似乎是個死神偏好的週期,時間一到,它就會慣性找上你,打個招呼,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提供它一次以上的樂趣。
我把吳邪抱的更緊,不為了取暖,而是要讓我的血骨都記得他的味道。
他的頭原本靠在我肩膀上,這時抬起來,失去這個重量的我一下子很緊張,因此被他逮到空檔,他伸手往背後繞,把我圈在他身上的一隻手抓起來;
“如果你只是為了我,那我辦不到,”他邊說,邊折回我的手肘,”…抱歉了。”他把我的手掌壓在我胸前。
這像是一個歸還的動作。我低頭看,那隻被按在左邊胸口上的是我的右手,上面曾經有摑他好幾個耳光、所以留下來的紅印子,它的食指還對他扣過扳機;抱歉兩個字,怎麼樣也輪不到他來講。
我笑了一下,心說今晚這是他第二次按著我的手,兩次都是為按下我某些蠢行;我把手掌翻過來,手指鑽進他指間的空隙,然後握住他的手,舉到下巴前面,想講些什麼卻又什麼都講不出來,感覺好像舌頭打結的毛病,又再度流進我體內,一切都回到原點。
這也好,我兩隻手都垂下來,這也好,”嗯,那你,你去吧。”
鬆開吳邪的手,我往旁站開一步,把他的肩膀撥了一下,讓他往門的方向靠前,而我背對著門。出口是他要去的地方,不是我。
吳邪靜靜從我身旁走過去,我的手臂磨擦到他的袖子,就那麼輕輕一下。他繼續往前走…對我來說是往後,我也繼續站著,看向眼前漆黑一片的走廊,那道擦過身邊的餘溫,一再一再的REPEAT倒帶,就像跳針的唱盤。
我和他押的賭注終究不一樣。對我來說,死亡等同地心引力,唯一攀住的繩子,斷了就是斷了;而吳邪,我知道他這麼作,是為了還要活下去。
走廊像被壓扁的紙箱子,在我眼裡開始變形扭曲,這樣的場面我不是第一次經歷,所以也不是很在意;倒是從腳底板一點一點爬上來,一種飄飄然的感覺,讓我有點不習慣,也說不上發生了什麼事──
“子揚,”吳邪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響起,地面突然又變回踏實,”好好休息。”
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叫我的本名。
就像我也不再叫他吳邪一樣。原本以為,膩稱是一種更親近的表現,後來發現我們都錯了。當人們自以為和彼此越來越親密,事實上卻漸漸忘了對方的身份,包括名字,久了,連自己都會忘記自己是誰。
不過我記得吳邪是誰,他的名字就跟人一樣很難被捨棄。這地方有他的回憶太多,因為他曾經喜歡窩在這裡,勝過回去面對會叫他跪算盤的父親;
只是有時候,他還是會為了母親一通關切的電話,不得不在晚上摸黑回家,雖然距離不遠,但我知道那是他最討厭的事;當我提了拖鞋準備陪他走回去,卻會被他擋下,把我推回門裡,說咱兩個這樣送來送去還有個完嗎?明天課堂上還有早點名,別又爬不起來,你睡吧。
好好休息。
對他來說,也許解子揚,只是在秦嶺的那個山洞裡睡過了頭,而他太晚去把他叫醒。
我不知道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