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尚沒有走遠的女僕,小南洋子撐著灰色的洋傘慢慢接近了因吸入粉塵而驟發哮喘,喘息不已的她身邊,“不行啊,小姐。必須要有人留在那裡,告訴警察發生的一切。小姐的身體不適合福利機構的惡劣環境,你這樣的身體……你看看,你走了這麼久,只走了這麼一點點的路,只有這麼短,這麼短……”
洋子像姐姐一樣溫柔地用手帕為她擦去臉上的雪花:“回去等著,好嗎。”
小南洋子微笑著,她的手帕上沾染著刺鼻的汽油味,她目送著少女走回那間牢房。然後轉身走到倉庫邊,白頭髮的少年身旁放著整整齊齊排成好幾排的汽油。
他說:“多謝惠顧。”
她將一桶桶汽油澆到牢房上,細緻仔細,毫無遺漏地將汽油澆在了大宅周邊,然後面無表情地點上了火。
把冰雪的城堡徹底融化吧,你將徹底失去蟄居的殘敗世界,因為完全失去了雪國,你不得不投身到與你格格不入的巨大世界中。
而這意味著背叛,你提出承諾卻無法踐行,反而丟失國度成為人類中的一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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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所有的事實,因為她是最優秀的女演員,所以沒有人能用演技瞞騙過她。
但是無論有多少理由,她背叛了世上的另一個自我的事實無法更改——她是個變心的、自私的幽靈。
對不起,我想知道如何才能讓你不孤獨。
對不起,我想知道要愛一個人該如何做。
對不起,我生來就不具備愛著你的能力。
對不起,我已經沒有辦法繼續演下去了。
對不起,我已經沒有力氣再繼續矇騙你。
因為在那場大火之前,作為怪物的我,已經被人類的毒素腐蝕成將死之物了。
對不起。
即便被告知了我的出生是為了你。
我也不知道人類的愛慕該是怎樣。
原本以為著一味模仿著母親戀慕父親的方式就可以了。
但那並不能改變什麼,也不能彌補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即便說著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對不起”到底是什麼概念。
她一刻不停地書寫著日記,她詳細地寫下每一日她做的事,為什麼要殺害議員,為什麼要殺害慈善家,為什麼要殺害少女,為什麼要殺害刑事。
她如何將他們帶到廢棄區,如何殺死他們,如何處理屍體,她將這一切都記載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來吧,來調查吧,來看看她的自白。
她將一切罪行都揹負於她身上,她就是現下的標本事件的唯一犯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知道怪物之間表達歉意的方式,所以我學習人類。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知道即便我替你揹負這一切,你也可能覺得我是在侮辱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因為無法感知到任何真切的情感而感到無比孤獨。
連唯一的憤怒,也只是出於演技。
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人類血液中的,名為愛的毒素灼燒著生為怪物的她。
當她從佐佐山光留的終端裡看到了那個少女的照片時,人類的毒素灼燒得她全身乾裂般地痛楚。
是啊,那個刑事為瞳子拍的照片,充滿了人類才會有的美好感覺。
那是從怪物的眼中無法映出的世界的美好。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生為怪物的我們,無法理解這樣的美好。
生為怪物的我們,只會破壞美好的事物。
人類的毒素灼燒著她。
已經無法苟延殘喘了,當初她為了能夠見到他而苟延殘喘。
然而現在,人類的愛狠狠地嘲諷了她。
身為怪物的我無法理解那種美好,身為怪物的我連成為人的資格都沒有。
從出生起,這具身體就註定了失去成為人的資格。
已經背叛了那個男人一次,現在又要背叛他第二次。
這一次無可挽回,這一次她會徹底擺脫這具肉體的牢籠。
雖然知道他同樣深切的孤獨,雖然知道他希望看她永遠被囚禁。
但是,已經無法再忍耐下去了,人類的愛,人類的毒素,在撕裂她——
作為怪物的她,被人類打敗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