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父親考上了名牌大學,畢業後,分配到了他的老家,D市,做了當時D市市委書記的秘書。
父親的文字功底一向很了得,再加上為人精細練達,懂得進退,很快就得到了上司的賞識和大力推薦,仕途上,開始現出曙光。
但是,直到父親二十九歲之前,他都隻字不提成家的事情,婉拒了四面八方給他做媒的人。
直到我的外公,當時回鄉頤養天年沒多久的前某大軍區司令員,透過一些工作接觸認識了我的父親,他很賞識他,於是,找到父親的領匯出面,意欲把自己的獨生愛女許配給他。
父親應該是拗不過上司的勸說,並且,此時的父親,已經不是十八歲的少年了,想必,對於自己的前途,自有一番考量,於是,在見了我母親幾面之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他很快就和母親結了婚。
或許,真正的原因,只有父親才清楚。
父親的仕途繼續一帆風順,很快就成了當時D市最年輕的處級幹部,其中固然有他的努力,當然,外公的影響力,也是不容忽視的。
在他三十一歲那年,他得到一個升遷機會,外派到J省的另一個經濟不甚發達的城市,去當副市長,他幾乎立刻就答應了。
而在父親啟程之際,我的母親,已經懷上了我的哥哥。他們夫妻的感情,正如我和哥哥從小到大所看到的那樣,平淡而溫馨。
我想,我的父親,是愛著我的母親的,儘管,他似乎從來也沒有親口表達出來。
父親在那個小小的城市裡如魚得水,他分管工業經濟,一去就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且成效頗顯,引起了上級的注意,他躊躇滿志地,想大幹一場。
他的前途,當時是一片光明。
但是,他的心中,在繁忙的工作之餘,往往會現出一絲惆悵,因為,當年的梅怡,就是隨母親來到這裡,但是,茫茫人海,要想再碰到她,談何容易。況且,現在的她,應該已經嫁人,過著幸福的平常生活了吧。
但是,沒想到,冥冥中,自有天意。僅僅是父親到了那個城市半年後,他和梅怡,就不期而遇。
那天,他去視察當地的一家大工廠,傍晚出來的時候,在秋日的暮靄中,突然間,聞到了幽幽的桂花香,他一時怔仲,隨口打發走了司機,走到飄來桂花香的那條小巷。
在一扇小小的烏門後,一株蒼勁虯髯的桂樹,伸出枝椏,傲然挺立,散發出細細幽幽的清香。
父親站立了一會兒,心中微喟,半晌之後,轉身,移步走開。
他的身後,傳來一個低低而略帶怯怯的聲音:“塵哥哥――”
他驀地轉身,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欣喜而含淚的眼睛。
過了那麼多年,他們居然在桂花香的牽引下,重逢了。
其實,早在父親到那座城市沒多久,梅怡就知道,他來了。因為報紙上,開始出現有關他的訊息。
但是,她沒有去找他,那時,在她心中,他們已有云泥之別,並且,她已經知道,父親已經娶妻。
她的塵哥哥,已經成家了。
而她,二十八年來,仍然孑然一身。她在高中畢業那年,因不堪早已再嫁並生子的母親的冷淡,和繼父的百般刁難,在找到工作之後,立刻租房,搬了出來。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是一個紡織女工。
她不是沒有去打聽過父親的訊息,但是,父親唸了大學,父親工作一帆風順,父親的仕途越來越看好,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工,她的自卑,她的自傲,不容許她去找他。
父親十分驚喜,那天,他在梅怡那個小小的房間裡,一直坐到深夜。
他得知了梅怡曾經歷過的苦難,他得知了梅怡現在的艱難處境,他還得知了,原來這麼多年來,梅怡居然,一直沒有戀愛,沒有結婚。
他的心裡,是深深的愧疚。
於是,他經常抽時間,抽空去看望她,去照顧她。一開始,或許是一種同情,到後來,連孤身一人在那座小城的他也分辨不清了,到底是同情成分多一點,還是……
終於,半年多後的一個雨夜,他們越過了道德的邊界……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而且,父親的一舉一動,有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他們的事情,因為一封匿名信,開始暗地裡傳開。
那封匿名信,出自於對梅怡有非分之想,但一直未能得逞的車間主任之手。
他先後數次看到父親出入那個小小的木門。
但是,那封匿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