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道,我已經打碎了我的。
馬車緩緩行進在前往淮南的路上,公主一路平靜無言,怔怔地發呆。直到一個白衣男子揹著七絃琴策馬追了上來。他風塵僕僕,望著公主清寧,眉間有著一絲薄暮般的憂愁,淺淺淡淡,纏繞不休。
我看到了公主那一瞬間的表情變化,她掃除了眼中所有的死寂與蒼茫,呈現出一種宛若重生的姿態。
那位男子道,臣說過,要一生為公主撫琴。
這個人便是万俟璟,他以一種近乎傳奇的姿態出現在月昭的史書裡。他一手策劃了乾元二十七年的政變,殺死了丞相,逼死了淮南王,在新君登基之時卻選擇了與公主歸隱山林。他成全了這個帝國的新生也成全了自己的愛情。
我未曾想到這樣相愛的兩人有過那樣慘烈的故事。中秋那天公主上完了香終於抑制不住的大哭起來,我從未見過公主清寧的舉動哪怕有一點點不符合一個帝國公主的姿態,而這一次她拋下了所有的矜持與尊貴。
万俟璟抱著她說,哭出來就好了。
我從他們的談話中得知,當年是万俟璟毒死了公主最愛的弟弟淮南王,而公主也任性地將万俟璟的一盤大棋打翻,而千帆過盡之後,他們就這樣夾雜著愛與恨生活在一起。
我想起了淵,淵無法像清寧公主和万俟璟一樣放下對權利的執著,而我也無法給他這樣飛蛾撲火生死相隨的愛情。
【伍。】
我沒有想過再見到淵會是這樣的場景。來到淮南之後,清寧公主說我熟識宮中舞樂,讓我帶府中的舞女排舞。而後公主說幾日後有貴客要來,讓我好好準備。我排了一出《霓裳羽衣曲》,在那夜的宴席上為公主獻舞,直到舞完開場甩開衣袖,我才意識到對面坐著的,是淵。
淵倏然起身。她是誰,她是珨珞是麼?淵問著公主,眼睛卻未曾從我身上離開。
公主沒有回答他,她笑著對我說,王問你話呢。
我低下頭去謙卑地回話,王,民女叫棠瑜。
你是珨珞。淵篤定地說。
她是棠瑜。公主抬頭微微笑著對淵說。
淵坐下不再說話,公主示意我繼續。一曲終了我屈身告退,心亂如麻,我無法確定自己在淵的心裡究竟是什麼位置。而第二天晌午,淵再次找到我。
珨珞,你是珨珞。他的語氣全然是一個帝王的不容置疑。
那一瞬間我惶然猶豫是否應該牽起他的手隨他而去,去到王城,那個名為絢麗的牢籠。我繼而斂聲回話,王,民女是棠瑜,是公主府上的舞女。
不,你是珨珞,孤知道你是。他依舊篤定的說。
我抬起頭笑了笑說,只要王想,民女就可以變成珨珞,可民女畢竟不是珨珞。
淵頹然放棄,帶著隨侍提前離開了淮南,我看著他絕塵而去的身影不知道自己到底做的對不對。
辛芒出現在長樂府的時候我一眼便認出來他,我對他黑色斗篷的樣子無比熟悉,每次這個身影出現在庭院裡對我都是一種災難。這一次,他終於把劍架到了我的脖子上。
他說,你不應該再出現在王的面前。
我說,不管出不出現都不會影響您步步高昇。
他說,我不會讓任何人阻礙姐姐應成為月昭的王后。辛芒不是話多的人,他很快手腕一轉,卻被暗器打落長劍,我聽見了万俟璟的聲音,他說長樂府的人,不是你想殺就殺的。
辛芒冷笑了一聲,長樂府上果然還有高手,就不怕我向王上奏你們謀反麼。
万俟璟說,除非你敢告訴王你想殺這個女子。
我看著辛芒憤然離去的樣子,突然意識到其實我在淵的心裡並不一定如我想的那般渺小與微不足道。
一個月後,淵竟然折返淮南。他對我說,不管你是不是珨珞,孤都要帶你回王城。那一刻我不知是喜他喜歡上了少女棠瑜還是悲他不再執著於女孩珨珞。
我答應了他。也不得不答應。
清寧公主對淵說,她真的是珨珞。
淵點點頭說,我知道。
清寧公主笑著送我們離去,馬車踏起步的時候我再次撩起圍簾轉頭望去,万俟璟環住公主的腰,擁著她踏過長樂府的臺階。
那樣的美好,我或許一輩子也無法得到。
【陸。】
崇寧二年,我回到月昭的王城。我是棠瑜,是梨華宮的婕妤。
淵對我與別的妃嬪並無不同,不過想起來了見一見。原來他只當我是一個酷似珨珞的女子,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