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吵個不停,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
柳兒娘今兒在山邊地裡薅草,回來見這麼多人圍在樹下說話。當然高興了,立即加入進去。
於是,等石頭娘拎個小布袋——她在種黃豆——揹著小兒子趙鋒從地裡回來,經過這裡的時候,就聽見這婆娘正跟人說:“……沒那個福氣,不是當官的料,再折騰也沒用!中了秀才,兩親家拽得跟二百五似的。眼裡哪還有旁人?如今就跟秋後的螞蚱似的——再也蹦不起來了。要我說,怕是在外邊幹了啥見不得人的事,不然的話,好好的抓他們幹啥哩?這事也太丟人了,我家鐵柱在大路上走的好好的,就有人上來問他是不是清南村的。又問你們村的三秀才是不是幹了啥壞事,叫人抓走了?你們說,咱村可不是倒黴麼?這名聲都臭……噯喲——”
她正說得起勁,卻突然被打斷,跟著就慘嚎起來。
原來,石頭娘見人圍著說昨天的事,本來不想理會的,因為人家也是聽說的,又不曉得是咋回事,議論也是常情,昨兒連她聽了這事還驚得昏天黑地哩。
可是她站在人群外聽了一會,柳兒娘那幸災樂禍的口氣激怒了她:人家兒子被抓她高興的很哩!還糟踐石頭他們在外幹了壞事。雖然明曉得她這話是衝著張家去的,誰讓張家跟鄭家是親家哩?但這婆娘暈了頭,一番話捎上了三個秀才。
石頭娘本就厭惡她,再者昨晚擔驚受怕大半夜,好容易心定了些,如今聽她這樣埋汰小石頭他們,心裡不由得升起一股戾氣——這兒子可是她心頭肉!
她也不吭聲,將小兒子趙鋒塞給一個媳婦,讓她幫著看一會,然後擠進人群,一手揪住柳兒孃的頭髮,另一手左右開弓,不停地扇耳刮子。
柳兒娘被打蒙了,等她反應過來,見是石頭娘,也無暇解釋,再說,臉都被打腫了,再解釋這虧也吃定了,她哪肯幹休?立即跟石頭娘對打起來。
石頭娘比她年輕多了,下手也狠,又佔了先機,出其不意地先揪住了她的頭髮死不鬆手,因而柳兒娘可就吃了大虧,被打得忍無可忍之下,也拼命起來。
圍觀的人見打起來了,紛紛後退。
莊稼人平常雖然喜歡說閒話,但大部分人還是怕惹事的,有些膽小的,見事不對,拔腳就溜走,竟是連熱鬧也不瞧了。
人群一散開,抱著趙鋒的媳婦就看見了裡面的情形。
她看見了,趙鋒自然也看見了。這小子打小就脾氣暴躁,跟他哥哥和姐姐都不一樣。別看他才一歲多一點,見他娘跟人打作一團,認為那人在欺負他娘,頓時嗷嗷叫,使勁掙扎著就要下地,腦袋上衝天小辮直搖晃。
那媳婦抱不住,只得將他放在地上,一手緊緊地牽著他,任他踢打也不讓他上前。
趙鋒掙不開,彎腰在地上撿了個小石子,使勁地往柳兒娘身上扔過去,嘴裡還罵道:“壞……打死你!”
可是他那一石頭沒砸著柳兒娘,卻砸在了自家孃親頭上。雖然人小力弱,石頭娘根本沒當回事,但是小娃兒見打錯了人,越發怒了,小臉漲通紅,眼睛瞪老大,一發力,掙脫了那媳婦的拉扯,撲過去抱住柳兒孃的胳膊,張嘴就咬。
趙鋒撿石頭砸人的時候,不但看的人驚呆了,連牽著他的媳婦也愕然——人們都在想,這又是一個李長亮——就這麼一愣神的工夫,被小娃兒掙脫了手,衝上去幫他娘打架了。
那媳婦嚇得心直顫:那兩人根本沒看清這個小不點,要是踩著了,踢著了,可怎麼好?她也急忙衝了過去。
可是已經晚了!
柳兒娘上面失守,只好雙手猛捶石頭娘胸部和肚子,不妨忽然被人抱住胳膊咬中手腕,雖然也不大疼,但混亂中,她根本沒看清是誰,就使勁往後一甩——
這一把子力氣就算不大,也不是一個小娃兒能承受的,那趙鋒頓時往後摔了個仰八叉,跌倒在地上,不僅手腿都擦破了皮,後腦勺也磕在樹根上,“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石頭娘瞥見兒子被這婆娘推倒了,眼睛都紅了,下死手將她摁倒在地,一拳砸下去,柳兒娘鼻血長流,滿臉開花。
柳兒娘被砸得眼冒金星,心慌起來,覺得今兒小命怕是難保,情急之下,胡亂在地上摸了塊石頭,對著石頭孃的腦門就是一下。
石頭娘頭一歪,被砸在肩膀上,立時半邊膀子就麻了,被柳兒娘掙脫爬起,握著石頭亂砸亂打,很快臉上也見了血。
周圍的人都嚇蒙了:這兩人完全不同於往常媳婦們打架——扭扭掐掐、拉拉扯扯的,這光景瞧著要出人命了。